周末的时候,孙瑶还真地去了赵唐家。
名义上是庆祝魏东新居落成,实质上是和赵唐说说塞琳娜部门发生的情况,听听他有些什么见解。
这次很罕见地高凤和娄总也都来了,反倒是陈兰可能因为小脾气还没过去,别扭着不肯来庆贺魏东的好事。
“小窝不错呵,这回可以金屋藏娇了。”娄总看似不经意的话,让魏东不知该怎么接。
“天有点闷,要不咱们到院子里凉亭坐吧。我去把西瓜切了,老高你来帮我。”魏东顾左右而言他,倒也应时应景并无做作。
看他和高凤去了厨房,剩下三人先到亭子里坐了说话。
这亭子是防腐木搭的西式凉亭,顶上不用屋顶,用木头搭的花架,上头凌霄花盛开。
魏东不喜欢中式的繁复,反正它周围有三株高大的蒙古栎遮蔽,加上已经繁衍开的枝叶藤曼,足够遮荫,甚至不惧小雨了。
亭子里两排木质长凳,中间是足有一米长方的石桌,三个人便围在桌边坐下来聊。
“既然大魏已经和你说过这次的经过了,托尼你怎么看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娄大胜把他的大茶杯放在桌上,直言不讳地说:“说老实话,这次事出有因、事发突然。而且有点让我这老东西都目不暇接呀!”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澄品叫的声调有点高,有人听到后趁机搅合,我们自己又因为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手忙脚乱了,导致韩菊有病乱投医牺牲掉了瑞秋。”
赵唐搓搓手,边思考边回答道。“还有一种可能,当然这种可能有些戏剧性了。那就是某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招揽水手,用网文打压智亚声誉和经管会威信。
然后又利用韩菊耳根子软、不懂猎头业务、急于息事宁人的特点进一步削弱经管会,挑拨你们与董事会、下级总监经理们之间的关系。”赵唐用手指关节叩击桌面,肯定地说:“我认为两者必居其一!”
“前者不可怕,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的心机很可怕,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娄大胜皱眉问。
“影响董事会,甚至左右经管会。总之,肯定是对其有利的方向。”赵唐点头。
“我们来啦,吃瓜、吃瓜!”这时候魏东发出声欢叫,和高凤一人托着个托盘跑出来,托盘里摆满切开的红壤西瓜。
魏东手里还抓着只塑料面盆,叫道:“瓜皮和籽丢在盆里,条件简陋大家别嫌!”
“怎么会嫌?”娄大胜笑着指指身后的联排小楼:“倒是我们要不好意思。你这好端端的地中海风格,配上这群狼吞虎咽的吃瓜群众,实在有些不搭了。”众人大笑。
魏东塞满嘴巴,用抹掉红色的汁水摆摆手:“无所谓!我这个人公司里装到极致,回家就想能怎么随意怎么来。只要不穿杰尼亚,把我当海边的渔夫就是!”
话音刚落高凤顶了句:“哪有渔夫住这花园别墅的?”众人再度大笑。
见气氛愉悦,赵唐趁机说:“各位,大家以前都是同事。
虽然我不管事务了,承蒙各位看得起,刚才道长让我对塞琳娜部门的事情发表点意见,我也不客气,借大魏的宝地,各位面前献丑了。”
魏东和高凤都叫“你说、你说!”孙瑶也点头,注意听他说些什么。
“这次的事情,总体来讲大家对应的都不错。虽然有点小意外,可迅速进行了调整,采取了必要的措施。我觉得是应该鼓励和发扬的。”赵唐看看孙瑶,又看看娄总。“意外来自两个方向,一个是来自线上的网文攻击,另一个是董事会插手进行干预。
前者我们本就是被动的,只好采取防守反击。
董事会这边的干预莎莉你反应得有些太柔和了,对韩菊的介入我认为可以更坚决地阻止,但却没这样做……。”
“是的。”孙瑶叹气:“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要是那时拒绝,后面就不会有瑞秋离开的结果了。”
“不只是瑞秋的问题,或者说你当时目光可能被吸引在瑞秋身上了,没想到更多。”娄总说。
“我也和娄总有同感,他们有意地误导了你!”赵唐点头。
“你们的意思是……?”
“瑞秋的处理可能本来就是个烟雾弹。”赵唐解释:“实际有人想借董事会的手干扰经管会运行,同时达到我刚才说的挑拨公司内上下级间信任关系的目的。”
“所以,我本想柔和相待,其实却被对方利用了?”
“正是这样!”赵唐把瓜皮丢进盆里:“我们是好心,可‘无奈明月照沟渠’呵,反而被当作弱点给利用了。人家借韩菊的力打击你们,还让你有苦说不出。”
赵唐说完扭头对娄大胜道:“所以娄总,我早先说过智亚必须离开韩家的树荫。看来还真是有必要!”
“你觉得他们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韩家影响力,来干扰经管会、削弱这边的威信?”
“有这种可能。”赵唐肯定地回答:“只要他们发现韩菊的弱点就会再次利用,我们且等着看!”
“唉,”娄大胜吧嗒下嘴巴:“真不希望走到那天呵!”从感情上他对老韩总是不舍的,但如果他的儿女们不长进,被人利用或摆布,那娄总恐怕就要另下决心了。
李嫚和孩子的未来现在是他的一切,为了这些他恐怕要做出些自己不得不做的选择。
“托尼,你是不是有什么计策了?”高凤扬起脸问。
“正如大魏说的,他们做事很可能会留下痕迹,这个你们继续追查。
至于后面,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怎么出手,多少有些被动。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估计对方可能采取的手段和大致的攻击方向,预设几个场景这样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至于计谋,说实话咱也不是先知啥的,只能大家齐心协力,到时见招拆招就是!”
赵唐的话既点出了得失,同时也替众人委婉地对孙瑶进行了批评。
其实赵唐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对高怀这次为什么出头的怀疑。
这家伙在董事会里一直比较透明,除去以前和韩冬走得近、是五大股东之一外,从来不主动介入智亚的事情。
这次他跳出来是出于自己的判断,还是别人的鼓动、撺掇?赵唐想私下里提醒孙瑶,以免高凤当面尴尬。
还有件事赵唐要告诉孙瑶,赛英找过他了。这丫头挺鬼,特意先联系了苏珊娜,问清自己什么时间在家且方便,然后悄然而至。
自然,来了少不了要在老领导面前哭一鼻子、诉说自己的委屈。赵唐一面安慰她,一面也批评了她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本来嘛,人家孙瑶也没有故意让你赛英难堪,俩人都是这事的受害者。
现在如果赛英先摔锅走人,那别人借机削弱经管会、打压孙瑶威信的目的可就达成了。
赛英本来也是闹情绪,并没有和公司关系恶化到无法相处的地步,听了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但赵唐知道这个苗头很不好,它说明智亚内部的和谐与团结正在被打破,部分干部自己对未来都产生了疑惑,更不用说他们管理的那些员工。
所有堤防都是从内部开始崩溃,这是最需要警惕的地方!
赵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连许静都感觉到自己心绪上受到这事的影响了,可见其他员工会怎样。
领导们聚在魏东新家院落凉亭里吃瓜,许静则正盘腿坐在床上,面对愁容不展的朱晓茹和马肖萍。
二喵在她身边蹲坐,毛茸茸的尾巴圈在前爪前。
它现在长大多了,被溺爱和专宠滋养得腰圆体肥毛色光润,正转动着胖脑袋,亮晶晶的大眼睛把目光在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也是,都到饭点了,这仨心思去哪里了,怎么也没人张罗着开个罐罐?人不吃饭,可猫要吃呵!
见没人有动手的意思,二喵不耐烦地舔舔嘴巴,俯下身来将爪子收在胸前,开始为自己的肚子发愁。
唉,盆盆吃得好干净,早知道昨天剩点渣渣就好了!
“你们说,赛姐真的会走么?”马肖萍问。
“要我说呵,你们都别想那么多了。”朱晓茹忽然开口:“领导们有领导们的想法和办法,你们再想也没用。如果赛姐对公司重要,领导一定设法留下她!”
“留下不难。”许静叹口气:“就怕人留下,心不在了。”
“什么意思?”马肖萍不解。
“这次的事太伤人。”许静苦笑:“明明把甲方都快安抚好了,赛姐自己已经有信心解决的,没想到韩董还是强行赶瑞秋姐走。
啧,怎么形容呢?你替人爬梯子上去换屋顶的瓦,转身正要下去,却发现梯子被撤了。嘿嘿,换做是你啥感受?”
“你是不是想说,韩家人做事不地道?”马肖萍眨巴眨巴眼睛问。
“我可没说,别误会,那是你自己解读的。”许静被她的理解力吓了一跳,连连摇手。
朱晓茹忍不住低头暗笑,被许静丢过去一个熊头抱枕砸个正中。
“这事儿也怪,你说以前董事会和经管会之间好好地,也没听说闹什么别扭,怎么就突然顶牛了呢?”
“对呵,”晓茹点头同意马肖萍的话:“师姐,是不是这幕后有什么我们不便知道的大秘密?”
“你俩这唱和还挺合拍是吧,想从我这里八卦点新闻?”许静冷笑:“和谐,那是表面的、临时的,斗争才是永恒的。”
“这话……,听着蛮有哲理。不过……,啥意思呀?”马肖萍一头雾水。
“在你们刚来那会儿,就是莎莉的前任托尼还在位的时候,其实就是董事会挑错把他罢免的。”八壹中文網
许静摆出师姐的谱教育道:“那时候托尼不听董事会的,就是不肯答应小韩董的上市方案。
然后小韩董拿住他错处逼他处分自己并且下台,后来小韩董不耐烦亲自管理,才叫莎莉上来接任。
明白了吧?所以说和谐是表面、临时的。”
“哦!那就是说韩菊董现在看莎莉不顺眼了?”马肖萍拍拍后脑勺说:“所以要找个理由收拾她?”
她小声说完,看看朱晓茹:“我理解得对吗?”晓茹把嘴一咧。
“你要这么说……,可能也有道理,我们倒没往这上头想。”
许静琢磨下,摇摇头:“按说他们挑不出比莎莉更合适的管理者,该不至于对她横挑竖拣才对。除非……。”
“除非董事会有了可以替代她的人选?”
“嗯!”许静心头一沉,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蓝总。难道董事会这么快就都倒到蓝总那边去了,或者大部分都追随他?
如果可以左右韩菊的决定,说明这种力量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
经管会目光一直盯着如何妥善解决具体的事务,会不会没注意到蓝总那边正悄悄布局?
一切质变源于量的积累,许静想起不知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
“唉,好了、好了。不想这些,头都疼了。”晓茹打断她们:“都过午了,你们是吃点东西,还是干脆不吃?
反正我得找袋泡面去了,先保命要紧!”
她的话立即引起二喵的共鸣,它很大声地叫了下,起身往储藏室跑去,然后直立起来用爪子拍橱柜门。
“它在干嘛?”跟在晓茹身后正往厨房走的马肖萍回过头来奇怪地问。
“你们要吃饭,它也要吃呵!”许静无奈地摊开手:“不过和你俩聊天,我忘记要给她买罐罐的事情了。只有半袋猫粮饼干。”
“我来给它煮块鸡胸肉。”晓茹举着冰箱里的发现叫道。
马肖萍却像想起什么,回身对许静问了句:“师姐,塞琳娜要是真的跳槽,你说我们是跟着走好,还是继续留下呢?”
许静抱着脑袋痛苦地看看这执拗的丫头,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先别问那么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