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邵雍的筮法来看,已然是前人的八卦纳甲筮法,只不过突出了所谓的体用生克关系,又结合互体卦,事实上翻来覆去,就是“八卦”取象与五行生克。至于取舍轻重在于算卦先生各自运用了。你也许看了这被称为经典的“观梅占”,也许感到泄气,原来卦是这样算的。说什么邵子承继了三国管辂之术,也不过如此,除了借卦里的取象与五行生克套到(比类,或称模拟)现实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人事问题,似乎并没有什么深奥的东西,除了白痴,都能学会这卦术。 总之中国的这种“术数”文化,一点也不神秘,你只要想学,就能无师自通,就能上街市上开馆算命。更因“术数”学本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只认为他人算卦是骗人,而自己是真算卦,那是五十步笑百步。只有经验术上才分高低,江湖经验多,就是“高人”。不论卦理精通于否,卦理本身不管用,是虚妄之说,只是成为拉大旗做虎皮的幌子而已。这笔者之言可道破了算卦批命业里的真正“天机”。我们再引一例《梅花易数》里的“牛哀鸣占”:“癸卯日午时,有牛鸣于坎方,声极悲,因占之。牛属坤,为卦,坎方为下卦,坎六坤作,加午时七,共二十一数,除三六十八,三爻动得地水师之三爻。《易辞》曰:‘师或舆尸,凶。’卦则师变升,互坤,震乃坤为体,互变俱克之,并无生气。断曰:此牛二十一日内必遭屠杀。后二十日,人果买此牛,杀以犒众,悉皆异之。”
这一卦例的起卦方法,不是按听到牛叫的当时通过年月日时起卦,而是直接把牛当“坤”卦,从北方(坎位)传来的牛声做“坎”卦。得出本卦为“师”卦。找变卦看动爻,就用数字加加除除,得出三爻动,并得出变卦为“升”卦。这是本卦与变卦的起法。而解释卦(或称断卦)直接引用今本《周易》“师”里的内容当占辞。《梅花易数》里的“占卜总诀”里说:“成卦之后先看《周易》爻辞,以断吉凶。”
不过观梅占里并没有看爻辞,而此例中确看爻辞。可能爻辞能够联想上某事项的时就看爻辞,联想不出来的就不看。这里所看的爻辞是“师或舆尸,凶”,见“凶”就联想到牛要被屠杀。邵雍即看爻辞,又看卦体五行生克,并“推断”出那哀叫的牛二十一日内必遭屠杀。这连时间都能算出来,不过这时间是从起卦时三个数相加等二十一,是从那里联想出来的。果不出邵子所算,这鸣叫的牛在第二十日里“杀以犒众”。其神算呀!不过现在一些中小城市,牛肉汤锅店,是当街宰杀牛。若听到牛叫,恐怕不会等到二十日内必遭屠杀,而是三日内就遭屠杀,这还用起什么卦么,直接都断出了。《梅花易数》里的起卦方法是多样的,有“鸡悲鸣占”,“枝坠地占”,“听声音占”等等。无非说明你若占卜,随心所欲好了。按事物取象变成数为卦,按时间数起卦。这万事万物皆可成卦,一成卦,就能知道万事万物的吉凶来。万事万物的基因密码,都保存在中国人发明的“卦”里面,真是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法宝呀!但这种卦术也太简单了,通过我们讲述以上的卦例,还能说算卦有多神秘吗?说白了就是联想比类,把不相同的事物而通过联想类比一起。不过从那些记述的卦例,所联想的吉凶之事不都应验了吗?能说这联想出的事情吉凶能假吗?这算卦能说不神吗?这如何解释呢?很好解释,那书上写的卦例一些是个传说,一些是虚构,一些是巧遇再经过粉饰。算卦上的一套东西与现实中的人事,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之事,硬是撘配在一起比类、附会出个吉凶所以然来。那种思维方法,今天看来实在是不可思意。可竟然还有人把它当成学问,也有人竟相信它能知晓人生吉凶祸福。这只因算卦术确能“算对”一些事情。为何风马牛不相及,却能“相及”对人事中的吉凶呢?《梅花易数》里邵雍无意中也道出了这个“玄机”。《梅花易数》卷二“心易占卜玄机”里有这样一段话,现摘录如下:“天下之事有吉凶,托占以明其机。天下之理无形迹,假象以显其义。故乾有健之理,于马之类见之。故占卜寓占吉凶之理,于卦象内见之。然卦象一定不易之理,而无变通之道,不可也。易者,变易而已矣。至如今日观梅复得革兆,有女子拆花,异日果有女子拆花,可乎。今日算牡丹得兑兆,为马所践,异日果为马所践毁,可乎。且兑之属,非止女子。乾之属,非止马。谓他人拆花有毁,皆可切验之真,是必有属矣。嗟乎!占卜之道,要变通。得变通之道者,在乎心易之妙耳!”
这实际是总结出了算卦上的经验之道,要“变通”,“变通”在于“心易”。这似乎说明卦并非能通“神”。而通“神”者在于人“心”。这个“心”可似乎带有客观世界的反映。“心易”就是对现实世界事物规律的认识与把握,离开了这些思维活动,恐怕靠卦里的取象是达不到真实的结果。邵子虽没有这样说明,事实就是这个意思,也是这个理。邵子讲的“心易”,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江湖术”。为何如说的“江湖术”呢?因为传统上的“八卦”或“八字”术不当用,并不能推算出人事上的吉凶,只有靠“江湖术”来支撑了。正是“江湖术”支撑了“术数”业长久不衰。人们一提起“江湖术士”,认为是假东西,是江湖骗术。实话说凡利用传统上的“八卦”或“八字”、“风水”术都是靠着江湖术才支撑到如今,一旦离开“江湖术”,那些东西就无法支撑下去了。谁见过不靠江湖经验,即生活社会经验与规律。而单靠历史上传下来的“八卦”或“八字”书里说的那些东西能推断出人事吉凶么?“八卦”或“八字”所建立的五行生克理论本身是荒谬的,不说这个世界不是这种五行相生相克关系上起源与发展着,况且人是受社会的影响与支配。人虽是自然界里的人,但又是社会里的人,即有自然属性,又有社会属性。人生老病死,福贵穷贱,是个自然与社会的问题。不是“五行”所决定的。假定构成世界的是“五行”,可谁又能推定“五行”在时空上的分配呢?即如何知道今天是“木”,明天是“金”呢?宇宙又是何时起源?若推定不出宇宙的起源的时间,就无法推定今天是何“五行”当令,所以“五行”在时空上分配的说法假定是真的,也是不可知的。焉能用“八卦”、“八字”上的一套五行生克理论去推定人事的吉凶呢?如“八字”算命首先要定一个人的出生时间,而且又是以历法时间为依据,可历法不是绝对时间,而是人为定义的,这就出现了所依据的根据就失去了根据,可想算命有没有道理了。故“八卦”或“八字”之术无疑是海市蜃楼,而正是有了“江湖经验”支撑了“中国术数”的存在与发展。一些终身以算卦为生的,他没有多少书本知识和所谓的“易理”功底,但行走江湖几十年,见惯了各种人物与人生风雨,本身社会与人生是有规律可循的。“算卦”看“八字”是幌子,全凭个人的直觉和察言观色及随机应变就能有问有所答,让求问者心服口服。全凭经验与随机应变,其所谓批断的准确率相当高,这就是所谓的民间“高人”,而真正的把“卦书”当学问去做,而在算卦上是出不了“高人”的。邵雍所谓的“变通”与“心易”实乃是江湖术,邵乃是江湖术的鼻祖。《梅花易数》“占卜论理诀”里说道:“数说当也,必以理论之而后备,苟论数而不论理。则拘其一见而不验矣。且如饮食得震,则震为龙。以理论之,龙非可取,当取鲤鱼之类代之。又以天时之得震,当有雷声,若冬月占得震,以理论之,冬月岂有雷声,当有风撼震动之类。既知以上数条之诀,复明乎理,则占卜之道无余蕴矣。”
这实际还是讲“变通”,说白了就是展开联想,但联想中要与符合的事物现象联想到一块,实际或是江湖经验,没有经验如何联想呢。但“变通”或“联想”其结果就是江湖经验,实质就是江湖术,也就不按那些套路了。因为按八卦纳甲的那些套路去推断是行不通,断不对,不得不运用“江湖术”,否则“术数”行业就无法立足于市场。邵雍的“心易法”的理论内核提现在“三要”与“十应”说上。《梅花易数》“三要灵应篇里讲”:“三要者,运耳,目,心三者之要也;灵应者,灵妙而应验也,夫耳之于听,目之于视,心之于思,三者为人一身之要,而万物之理不出于视听之外。占决之际,寂闻澄虚,静观万物,而听其音,知吉凶,见其形,知善恶,察其理,知祸福,皆可为占卜之验。如谷之应声,如影之随形,灼然可见也。其理出于《周易》远取诸物,近取诸身之法。……原夫天高地厚,万物散殊,阴浊阳清,五气顺布,祸福莫逃乎数,吉凶皆有其机。人为万物之灵,心乃一身之主,目寓而为形于色,耳得而为音于声,三要总之,万物备矣。”
此三要说明要运用耳,目,心这三种器官进行观察与思考,这是占卦断事的关键。这是让充分运用感觉与思维器官,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这说明占卦断事是人的判断,而不是神的兆示。从这一点来讲,邵雍从神学又走向了理性。但却与筮卜结合在一起,也就失了进步的意义,其理论变成了巫术的女佣。邵雍虽体察到“三要灵应”,着眼于现实,即客观世界里的变化。观察分析以变通卦象,而用在占卜吉凶上。他的“心易”,通俗的讲就是后天经验。这为后学江湖术寻得卦术筮法的技巧,并为江湖骗术打开方便之门。“十应”者,在“十应奥论”里讲:“十应固出于三要,而妙乎三要。但以耳目所得,如见吉兆而终须吉,若逢凶谶又免乎凶,理之自然也。然以此而遇吉凶,亦有未然者也。”
“三要”是讲着眼于客观世界,从感性到理性的判断。而“十应”是要根据天地人,自然,社会现象与卦结合而进行占算。这“十应”就是人与天、与地、与人、与物、与言、与色、与字相感应而体现到卦里。这十种感应,应是应象,即把自然社会的应象,运用到八卦筮术中。以观物为手段进行占卦断吉凶。“十应”要通过“三要”的结合,把所看,所听,所思,运用到卦法上,以断人事吉凶。若这种“十应”,把天、地、人,自然与社会里的现象的观察与体验,来分析、归纳以此预测事物的发展规律,这无疑是科学的预测了。可邵雍把这现实本属科学的“三要”与“十应”的方法,其目的是为了八卦筮法上来推断人事吉凶,这就成为反科学了,或叫伪科学。这就又转向“天人感应”上去了。如“天时之应”里说:“如天无云翳,明朗之际,为乾之时,乾兑为体,则比和而吉,坎为体,则逢生而大吉。坤,艮为体则泄气,震,巽为体则见克而不吉矣。”
这又陷入五行生克模式里去了。这吉与不吉,只能用“天人感应”论去解释,否则没有其因果关系。邵雍的“心易”论中,某些理论本是一种进步,可把进步的学说,装进神学的套子里,本应是理性的东西,一下子暗然失色了。这也说明古代虽有心思的学者,可最终突破不出传统的文化思维模式。通过邵雍的卦术,已知邵雍的《梅花易术》虽然名称里出现了一个“易”字,但并不是《周易》或《易经》的代称。邵的《梅花易术》是在前人的八卦纳甲筮法上的新演义,而确确实实与《周易》无关,即不是注释今本《周易》,也不阐释今本《周易》。我们说了邵子,再来说一说朱子,在后封建社会里的筮术道路上,朱子也不遗余力的做出了自己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