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开始了。
裴寂站在教堂的尽头，同样穿着白色的西装，等待宋苒从不远处朝他慢慢走来。
宋苒的唇角带着一点笑意。
裴寂将她的笑收入眼底，竟然恍惚了一瞬，以为是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宋苒朝着他奔过来。
——“裴寂，虽然你刚被找回来，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毕竟我可是你的姐姐呀。”
——“裴寂，你想什么呢，我只在乎你呀，等高考结束，我们还可以考同一所大学！”
——“裴寂，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谁要是敢惹你，我一定把他揍得爬不起来！”
——“裴寂……”
——“裴寂……”
宋苒的眉眼骤然变得鲜活起来，娇美的脸庞上，眉眼弯弯，清澈的双眼中只倒映着他的身影。
只有他的身影。
裴寂觉得，自己死去的心脏，甚至再次跳动起来，那走过来的少女，是他在中学时期就一直渴求的人，是他在午夜时最羞涩的隐秘。
而今天过后，他能永远将她拥在怀里。
没有神父，裴寂也不打算宣誓。
他从不信世界上有神。
他将戒指戴进宋苒的手指，而后揽着她的腰，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亲吻。
他本打算一触即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宋苒柔软的唇追逐着他，主动勾缠着他。
是她从没有过的，柔情似水的吻。
就像是曾经的她。
他忍不住沉醉在这个亲吻里。
今天是婚礼。
那就稍微放纵一下。
裴寂眼中的银色光圈闪烁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一些迷糊，但这感觉很轻微，他又沉迷在宋苒的温柔里，并没有发现。
一种兴奋感流过他的四肢百骸，连血液都滚烫起来。
修长的手揽住宋苒的细腰，并随着亲吻的越发深入，让两人越贴越紧。
然而，宋苒在这场令人沉迷的吻里，清醒地睁开眼睛。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看见殷云晏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勾起痴狂的笑。
于是她也弯了眼睛，像一弯漂亮的月牙儿。
是时候了。
殷云晏拿掉他早已挣脱的绳子，在众人惊诧又沉默的视线里站了起来。
他微微转了一下脖子，而后从手里掏出一把特制的手枪。
吻结束了，裴寂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完全柔和下来。
他牵起了宋苒的手。
然而下一刻，裴寂脸色骤变，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从脊背上传来，不过是一瞬间，那剧烈的疼痛就已经蔓延开来，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拿着烧红的铁锤不停击打。
他本就在进化的中期虚弱阶段，尽管这个期限短得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被特意提取用来对付丧尸的液体沾上时，暂时脆弱的身体还是不堪重负地发出哀鸣。
他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猛然转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朝着拿着枪的殷云晏而去。
杀了他！
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杀了他！
“这可是我特制的枪，”殷云晏的身体周围出现一个淡蓝色的护盾，他站在其中，姿态闲适，“里面装着的液体毒素经过成百上千次提取，只要我在射击一次，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裴寂捂着胸口，唇边的血鲜红，眼神却轻蔑而冷淡：“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他抬起手，一道强劲的冲击波立刻向殷云晏冲过去。
然而，这攻击被蓝色的护盾化解。
没有用。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裴寂，当然可以轻轻松松击碎护盾，但现在他受了伤，实力也比不上之前。
甚至一直受他武力控制的高级丧尸，也蠢蠢欲动起来，甚至想冲上来趁他虚弱吞噬他。
丧尸的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之前它们听从裴寂的命令，也只是因为他是它们之中最强的。
而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有人能吞噬他，那它就会代替裴寂，成为最强。
贪婪的视线朝裴寂涌去。
危险。
不远处，殷云晏已经抬起了枪。
他已经看出来，现在的裴寂不知为何竟然比他想象中要虚弱地多。
不过这是好事。
他看了裴寂身侧的宋苒一眼，眼中含笑。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殷云晏微笑着射出一枪。
他满心期待地想要看着裴寂浑身腐烂地倒下，然而一道洁白的身影骤然挡在了裴寂面前。
【当前情绪收集：60%】
“宋苒！！”
始终沉默的严烁忍不住发出一声尖锐嘶哑的吼叫，目眦欲裂，疯了一样地挣扎着绳子。
殷云晏也愣住了。
不过是一瞬间，宋苒的背部，已经开始腐烂。
粘稠的血液不断从她的身上各个角落流出来，她抬起手，以最凄美的姿态抚上裴寂的脸。
裴寂的眼睛，已经彻底从银灰变成血一般的暗红。
心里传来剧烈的撕扯感。
为什么要替他挡？！
是想死吗？！
是想用死亡来离开他吗？！！
他抖着手，揽住宋苒瘦削的肩膀，而后尖牙在她的脖子上刺下。
把她变成丧尸！
变成丧尸就能活下来了！
在喧嚣的混乱里，宋苒越来越虚弱，但却始终笑着：“……裴寂。”
她开始了最后的表演。
“我……我不爱你，但是，”在他碎裂的视线下，宋苒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
“我……”她咳出一口血，“我不想……不想看你死，想你开开心心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或许是喜欢。”
“裴寂，我喜欢你。”
【当前情绪收集：80%】
宋苒挣扎着用唇在他脸上落下轻轻的触碰：“裴寂，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脸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像是有谁的眼泪正一颗颗地砸在她脸上。
身体被紧紧搂住，洁白的婚纱染了血，变成鲜红的颜色。
她渐渐闭上眼睛。
系统：【当前情绪值收集：100%。】
【任务完成，正在准备世界跳转，预计一小时内实现转移，请宿主做好准备。】
她喜欢我吗？
裴寂的心脏痛的麻木，他茫然地把暂时失去意识的宋苒放下来，泪水从眼眶一颗颗砸落。
她说要我开心。
可是看见她因为他受伤的样子，他难过地快要死掉了。
宋苒的伤势已经慢慢止住，这是她正在向丧尸转化的表现。
没关系。
裴寂颤抖着手，温柔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她喜欢他。
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等她醒过来，他可以带着她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他不会再关着她。
也会忘记以前的事。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眼眸中的光圈消失，时长四分钟的虚弱期已经彻底消退。
裴寂抬起眼，仿佛置身于死寂的黑暗。
这些人。
都该死！
*
灰白色的烟雾弥漫。
教堂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艳红的玫瑰尽数枯萎。
裴寂坐在尸海中，静默地垂眼，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正在转化中的半人半尸。
杀死那些人对于完全进化为丧尸王的他来说，是很轻易的事。
不过一瞬，所有人都在丧尸王的极端愤怒下，变成了尸体。
结束一切后，裴寂抱着宋苒的身体，枯坐了许久。
他的眼神病态。
耐心而甜蜜地等待着。
她快醒了吧。
刚刚转化成丧尸，她或许会饿的，但没关系，他可以做她的食物。
然而时间渐渐过去，他没有等到宋苒醒来，只看见她的身体在他怀中骤然变成了四散的光点。
不。
裴寂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疯狂挥动，去抓空气里的光点。
然而，那些光点很快就消散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痛苦。
裴寂难以接受地看着这一切。
眼睛又干又涩。
又一次，宋苒骗了他。
又一次，宋苒离开了他。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眶砸下来。
眼睛通红，从里面落下血泪。
裴寂沉默地站着，染血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他抬头看向天际。
不会结束的。阿苒。
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的。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她。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