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棋吗？”
沐长歌的视线一直落在棋盘上，声音却向着一旁的莫倾仙传递了过去。
莫倾仙闻言，果断点了点头：“懂！”
没有什么尚可，还行之类的谦虚之词，仅仅一个懂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气质清冷，心中却不乏傲骨，对于自身所优秀的一面，丝毫不屑于掩饰。
实际上，她也确实很懂，非常懂，以酒如梦，以梦入幻，渡过红尘三千，再加上本身就天资高绝，在红尘幻境中与诸多感受争锋，凡是学习过的东西，水准都已经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准，常人莫及。
这是一个优秀的足以让九成九男人自惭形秽的女人，甚至已经足以称得上一句人间仙子。
“那就过来，和我下完这一局。”沐长歌依旧头未抬，目未转。
莫倾仙也不怯场，迈步向前，走到沐长歌的对面坐下。
此时，棋盘中的景象彻底印入眼底。
黑白两种棋子，宛若两条苍龙在竭力厮杀，但只需要略微懂棋之人就可以看的出来，白棋已经处于下游，大龙被屠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沐长歌挥手一指棋盘：“棋子随你选择。”
选择黑子，自然占据绝对优势，以大势压之，自然便可以取胜。
但若选择白子，以弱势白子逆境与更强势的敌人厮杀，技术，魄力，必须缺一不可，即便如此，也会是大概率会失败。
选择什么样的棋子，便可以看得出性格一角。
而对于这个常人难以选择的问题，莫倾仙甚至连半息的犹豫都没有，玉指自然捏起一枚白棋，顺手按在棋盘之上一角。
看到这一幕，沐长歌脸上，第一次多了一分笑容。
这个女人，真的有一些意思。
接下来，没有言语，剩下的只是棋盘之上的厮杀！
棋局交锋之际，仿佛有一条白龙，与一条黑龙自棋盘之上冲天而起，于半空之中咆哮，厮杀！
这一场棋局，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持久，没过多久，整个局面就直接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白子近乎被毫无反手之力的随意屠戮。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捏着白子的莫倾仙，玉手便停在了半空中，清冷的眸子之中，波澜起伏。
这是她自初生至今，第一次输的如此利落，干脆彻底，整个过程可以称得上摧枯拉朽。
以至于，莫倾仙一双清冷明澈的眸子，不由浮现出些许茫然。
即便白子本身占据弱势，也不应该败的如此彻底才对。
这个时候，沐长歌开口了。
“你的棋艺不差，可以称得上大师，恐怕整个东灵域，能够和你一弈高下的也不多，但，不够，远远不够！”
“在红尘幻境中闭关苦修，虽然可以以假乱真，但是那同样也会受到你自身眼界的限制。”
“自我六岁开始，凡我感兴趣的事物，父亲便为我寻遍整个大陆之中的奇人异士，让我跟他学习，跟他对局，厮杀！”
“我要学棋，所征战之对手必是世间纵横各域之棋王，棋圣，我若学画，必然是被周天画圣亲身相传……”
“你的棋艺，不过相当于我八岁时的水准。”
说到这里，沐长歌第一次抬起了头，望向莫倾仙，双眸晶莹，漆黑，若是仔细看，似又蕴含着无数的隐秘，如星空一般深邃浩瀚。
莫倾仙人很美，气质又似仙子一般，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敢直视她，即便是目光交错一下，得到的永远是退缩的目光。
但是这一刻，莫倾仙居然生平第一次仅仅从对视中就感受到了压力。
这一刻，她甚至想要退缩！
只是，骨子中的骄傲让她不愿意那么做，银牙微抿，硬是抵抗住了这种陌生的怯意。
“呵~”沐长歌脸上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仅仅片刻，似是有些逗弄够了这个清冷如仙的骄傲女子。
“知道吗？为什么我会来到东灵域这个小地方？”
“区区一个东灵域，若我真的有什么想法，只需一道指令传下，我族大军，七日之内足以踏平整个东灵域！”
莫倾仙微微摇了摇头，别说她一个刚出关的，恐怕这个问题，整个云辰宗都搞不懂。
“因为，我找了一盘好玩的棋局，一盘，还要超出当代棋圣步下的天维四象棋的棋局。”
“以众生为子，以天地为盘的棋局，而这一局棋的对手，可以称之为天，可以称之为命，不过我更喜欢称之为-天命！”
莫倾仙清冷的眼眸异色微澜。
莫倾仙，以倾仙为名，其意并非倾慕天上仙人，而是……倾覆，她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时的目标，就是要让天上仙人，都要被她所倾覆。
力量，智慧，技艺……
每一方面，她都要不弱于那天上仙！
拥有这等泼天大志的莫倾仙，一般意义上的天才，天骄，直接被她所无视，而如今这位扬言要以天地为棋，众生为子，与天命相争的沐长歌，让她有了一种我道不孤的感觉。
只是，很快这一抹波澜就被沉思所掩盖。
“尊上的意思，这一局对局的地点，是东灵域~”莫倾仙轻启朱唇，第一次开口道。
沐长歌笑而不语，而是话题一转，开口道：“以酒入幻，以幻象化三千红尘界，在三千红尘界中炼心，炼意，想法虽好，可惜，你做的不够完善，其中拥有天大的漏洞，而有漏洞，必然就会被利用。”
“所以，当你面临那一刻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做？”
莫倾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三千红尘惊世仙残章，本就是残缺的仙诀，她虽然以自己的手段成功修成了一部分，但终究也只是躯壳的方法，有漏洞并不奇怪。
她之所以沉默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沐长歌前面的一些话。
这个被宗主简单介绍为来自于中域的大人物的男人，恐怕不论来历还是其他，都还要超出云辰宗宗主原本的预测。
别的不说，那一手将她摧枯拉朽击败的棋局就可以看的出来一些，恐怕整个东灵域，都没有能够和博弈的。
而这，还仅仅只是对方的冰山一角，更为可怕的是，棋术也罢，绘画也罢，这些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物，实则算不上什么正途。
而就是玩物，对方都能修炼到这种程度，这其中所隐藏的底蕴，背景，势力，可以想象该当是何等的惊人。
本身就是一个各方面都了不得的人物，刚刚又提及与天命博弈，到底该怎么与天命博弈她不清楚，但是这样的存在绝对无的放矢。
但是现在，当对方忽然提到自己身上的缺陷时，这一刻，所有的线，瞬间在莫倾仙全部连了起来，答案，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或许早已经在不经意中进入了一副棋局，成为了其中的一枚棋子，而成为棋子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的缺陷！
想到这里，莫倾仙清冷玉洁的眸子不由微微一冷。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棋子，越骄傲之人更是会越抵触这一点。
抬起头，朱唇轻抿，想要从棋局走出来，想要明白自己到底置身于什么样的棋局，此刻，恐怕唯有面前这个男人可以告诉她。
然而，没等莫倾仙出声，沐长歌就突然开口道：“好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你该离开了。”
莫倾仙神色顿时一滞，她想说些什么，只是，主人都开口，让她继续留下来纠缠，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沉默了一下，起身：“希望下次，尊上可以不吝赐教。”
说完，就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沐长歌没有阻止，任凭莫倾仙离去，等到莫倾仙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时，一个黑色小兽忽然跳了出来，落在了棋盘上，歪着头，斜望着沐长歌，有些犹豫的道。
“你要和天命博弈？虽然不清楚所说的天命是什么，但是大概应该和天道什么的有些联系，这种事情，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
和天命博弈，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感觉挺恐怖的，如果是这位身后那位还有可能……
不过，墨玉麒麟也不敢直接表达什么你不行之类，只能微微劝解一下。
不料，听到墨玉麒麟的劝解，沐长歌却轻笑一声，顺手揉了揉墨玉麒麟的脑袋。
“那只是忽悠她的一个由头罢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莫倾仙的性格，这个女人表面看上去清冷淡雅，但是实际上相当的骄傲，傲骨天成，从她选择白棋，以逆局对决沐长歌就看的出来。
所以，当这种骄傲的人，知道自己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局，成为别人的目标和棋子的时候会怎么样？
都不用多想，必然是万分抵触，甚至是怒，恨！
这种情况下，一旦那位天命之子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和对方产生联系，被对方联想到这类布局上面，会产生什么后果？
旖旎什么的是别想了，那个肖家子没被当场打死都算运气好。
只是随意一个理由，埋下一颗地雷，等待着那肖家子自己引爆就够了。
甚至，沐长歌都不需要去思考那肖家子到底用什么手段，和莫倾仙纠缠在一起，仅仅一句红尘幻境有缺，就足以应付一切可能出现的场景，除非起因并不是红尘幻境。
只不过以肖晨和莫倾仙之间的实力差距，除了这个原因，沐长歌真的想不到会有其他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