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人初静,月移花影上窗棂,更深灯火明。
夹好书签,合上书本,盖上笔帽,把钢笔与书籍放回原处,茉莉右手轻柔着眼部周围的穴位,左手随意地拿起了一旁的银白色怀表。
简约而典雅的表盘上,三根纤细、长短不一的鸢尾型指针重合到了一起,时间恰巧来到了凌晨零点整。
放下怀表,茉莉转过头,看向了门口。
敲门声没有响起,四下静谧。
熟悉的卧室内出奇的安静,静得可怕,静得呼吸可闻。
茉莉的心也很平静,静得能用“心”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与某种未知的苏醒。
我的房间内有“人”,并且祂已经醒过来了。茉莉得出了一个结论。
犹豫了几秒钟,茉莉没有选择睁开双眼。
与其他物体的影子相比,茉莉的影子漆黑得异常,除此外,没有别的异常。
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儿,茉莉若有所思地转回了头,看向了窗边。
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着洁白美丽的雨蝶花的淡雅与清香,以及……被花朵遮住了一半的面庞。
茉莉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她的倒影也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茉莉缓缓开口,轻声询问道:“你是谁?”
“……”
没有人回话,她的倒影仿佛也在问她。
又过了片刻,茉莉自顾自地回道:“我是茉莉。”
“……”
仍然没有人说话,她的倒影仿佛也在回她。
随着茉莉不再说话,房间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充满着热闹、躁动与瑟瑟发抖的死寂。
“啊!!!”
“啊!!!”
一声尖叫接着另一声尖叫,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漫长宁静的黑夜,前一声属于小空,后一声属于雪儿。
“有鬼啊!!!鬼!!!茉莉!!!茉莉!!!”茉莉又听到了小茉莉紧随其后的呼唤。
“卧槽!”烈焰倒是没有大喊大叫,但是她的话不太文明,不太好听。
“……”
右手轻抚了下额头,茉莉感到了一丝烦心。
突然,一切的嘈杂声都消失了,世界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尖叫声后,是让茉莉都感觉有一点心惊肉跳恐怖、寂静与魔力波动。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拿起桌边的怀表,怀表上的指针已经停止了转动,松开手,怀表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周围的时间停止了,而停止的原因,可能是源自于天秤所使用的超阶魔法,静止。
茉莉没有受到静止的影响,她思索了片刻,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对立在床头的秘银法杖说道:“我出去下,我离开后,谁敢离开这个房间,你就敲碎它。你敢跑,我就弄死你,你若是把谁放跑了,我也弄死你。”
说完,茉莉也没管自己的法杖是否能听懂、是否能听见,更没管它是否受到了时间系的超阶魔法的影响,直接打开门,离开了自己的卧室。
与她一同打开门的,还有被吵醒的天秤和黯长老。
关上房门后,茉莉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卧室内吵闹了起来。
但愿秘银法杖不会被围殴,辛苦你了。茉莉心想。
“你怎么没有受到‘静止’的影响?”耳边传来了天秤诧异的声音。她是用音系魔法与茉莉说的话。
“我……其实挺厉害的。”茉莉用音系魔法回道。
她走向了天秤,周围停滞的空气,随着茉莉的步伐而被迫运动。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天秤问道。
凭借着直觉,天秤感觉,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八成和茉莉有关……不!是肯定和茉莉有关,她太爱搞事儿了,而且,她的神色太淡定了。
“大概知道,不过说来话长……”茉莉沉吟了片刻,道,“简而言之就是……家里的一部分物品,在今晚的0点时,活过来了,成为了禁忌之物。”
“活过来了?禁忌之物?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把它们变为了禁忌之物?你是怎么做到的?”天秤严肃地质问道。
“不能怪我,事实上,有些事情,我也是才想明白、才能确定。”茉莉想了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几天也被吓坏了,每天晚上听到莫名其妙的敲门声时,我就心慌得睡不着觉,每次想到,敲门声一晚比一晚少时,我就更害怕了。”
“乖孩子不怕,来,让妾身抱抱,投入妾身温暖的怀抱,接受温柔的爱抚,你就不会害怕了。”黯张开了双臂,向茉莉走了过来。
然后她就被天秤拦住了。
天秤上下打量了茉莉一番,质疑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怎么看不出你在害怕?还有,什么敲门声?”
她心中的疑问奇多,今晚的事情,在她看来太诡异了。
茉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说道:“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你讲清楚,之后我再和你解释,你们先帮我把活过来的禁忌之物‘收容’、封印吧,避免不好的影响从家里扩大到外界。”
“行,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犯罪,否则明天裁判所见吧。”
“好可怕哦,妾身就不会这么跟你说话,更不会威胁你,茉莉。”黯不嫌乱地插了一句嘴。
天秤刚才拦住她的行为,让她的心里很不爽。
茉莉与天秤无视了黯长老的话语,率先打开了小空卧室的房门。
昏暗的房间内,衣柜的柜门被几件可爱的衣服、和几根魔杖打开了,这几件衣服都是茉莉给小空制作的,魔杖也都是茉莉送给小空的魔杖。
它们的“级别”似乎很低,动作被“静止”化为了“定格”。
此时,小空正抱着膝盖与被褥,缩在床头,她的目光紧张地盯着衣柜的方向,脸上尽是惊恐与慌张,不过却没有泪水,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哭出来。
小茉莉虽然挡在了小空的身前,但是小家伙的模样看上去也有一点畏畏缩缩,眼中充斥着恐惧。
小百合还在呼呼大睡,她没有被小空的尖叫声和小茉莉的大呼小叫吵醒。
唯一没有受到“静止”影响的是小天秤,她挡在了小空和小茉莉的身前,脸色苍白,可能也被吓到了。
其实,这几件活过来的禁忌之物,加在一起都无法伤害到小茉莉,但是,三个小家伙何时见到过这种超出了她们理解范畴的东西?以为大半夜有鬼出来了,被吓到了是在所难免的。
看到门被打开了,小天秤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待看清走进屋内的,确实不是鬼扮演的茉莉和天秤,她又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脯,似乎是在说,我可没害怕!
……
今夜,茉莉一家人都没睡好觉,看上去被“静止”定格住、想要休息的烈焰,也被天秤无情的戳穿了她的想法与行为,不得已,她也只好穿上衣服,与茉莉一同“打扫”起家中的“卫生”了。
凌晨四点钟左右,朝阳没有升起,窗外仍然昏暗一片,但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把各个房间、包括实验楼“打扫”一遍,又检查三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件活过来的禁忌之物后,茉莉和天秤回到了主楼的客厅。
此时,客厅的地板上摆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禁忌之物,大到床、衣柜、桌椅……小到茶杯茶具、胸针手串、小摆件……还有一些永生花、实验器具和魔法物品。
活过来的禁忌之物大多数是茉莉卧室内的物品,大部分被封印了,被茉莉“收容”到了空间戒指内。
摆放在客厅地板上的禁忌之物是一时无法被封印的,不过由于有黯长老在一直盯着,所以这些即使能活动、且无法被封印的禁忌之物,此刻也都一动不动。
待茉莉回来后,它们就更不敢动了。
见烈焰和秋上楼去安慰小空和雪儿了,天秤才解除了“静止”。
用魔法之手搬过一把普通的椅子,坐下,天秤对茉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今晚能活过来的、成为了禁忌的物品,要么是由你亲手制作的物品,要么是与你接触的时间过久的物品?”
“嗯,我亲手制作的,便是我创造的,长期陪伴在我身边的,便是被我‘污染’、受我‘恩惠’的。”
“你的动手能力还真强,怎么制作了这么多东西?”天秤都感觉有一点累了。
“以前穷……”茉莉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正在命令了一套陶瓷茶具,让它们有点眼力见儿,自己动、沏一壶茶。
茶杯动了动把手,似乎是在摊手,表示没有热水。
茉莉看向了水壶。
水壶立马跑到了厨房,跑到一半时,又折返而回,因为它想起来了,自己会凭空变热水。
茶罐表示自己更厉害,给我一克茶叶,我能凭空变出好多、好多克茶叶!
在茶罐与水壶争吵之时,一把木质椅子鼓起了勇气,跑到了茉莉的身后,似乎是在说:主人坐我!
茉莉给了她一脚,让她回到“原位”、别动,刚把你摆好的,就你爱瞎跑!
天秤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茉莉是怎么和它们沟通的,但是她突然感觉……这些活过来的小东西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须臾,天秤回过了神,问道:“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和禁忌管理员这份职业有关?”
“肯定有关。”
“要不辞职吧。”
“晚了。”茉莉转过头,闭目看着天秤,道,“就算辞职了,我以后制作的物品,以及……与我接触时间过长的物品,也会成为……对于别人而言的禁忌。”
“那我们现在所住的房子……”
“会活过来,不过要等很久,它的体型毕竟比较大,而且是新盖的。”
“……”
沉默了片刻,天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万年不变的表情居然出现了变化:“你卖出去了多少朵,由你亲手制作的永生花?!”
“那谁记得?”茉莉不在意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淡定?!”天秤愕然地说道,“要是有人被你制作的永生花……”
“放心。”茉莉打断道,“丁香馆长不傻,要是外界被我制作的物品搞乱了,她第一个受处罚。或许,在九天前,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甚至是更早,她就采取了相关的行动。她可能比我更清楚,外界有多少由我亲手制作的物品。”
而且,吃过晚餐后,我还制作了一套女仆装,送给了暮夜,让她帮我去察看了一下外界的情况,若是外界出了什么事情,她可能早就回来找我了。茉莉心想。
听到茉莉的话,天秤松了一口气。
“丁香亲手制作的物品,也会成为别人的禁忌吗?”
“好像不会。”
“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确定。”茉莉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我只有猜想,而不能确定,馆长大人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她会‘吸收’影响吧?或者说……她自身的存在,对外界的影响很小,我猜测……她本身就是禁忌。”
见天秤陷入了沉思,黯在心里偷偷嘲笑了一下她的脑子。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禁忌之物?”黯的问题打断了天秤思绪。
她是故意的。
茉莉稍加思索,道:“把一些暂时无法被封印的、不听话的送到图书馆七楼。等禁忌博物馆建好了,我再把它们接出来,收容到那里。”
永生花博物馆的计划估计是泡汤了,茉莉以后制作的永生花全是禁忌之物。因此,即使禁忌博物馆中,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永生花,也还是叫禁忌博物馆更为合适一点。
“禁忌博物馆?!你还打算对外展览?”天秤感觉有一点不可思议。
“放心,我会根据游客们的实力分层次展览,不会制造危险与意外。”茉莉沉吟了一下,说道,“而且,我还打算制造出一个……能够管理好禁忌、让禁忌们老实的管理员。”
“什么东西?”
“人偶。”
“你是不是早就……”
“不是。我之前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人偶女仆,帮你解决家务。昨天,我还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真的?”
“真的,我不会骗你。”
“你这句话就是在骗我!”
“妾身就不会在乎你会不会骗我。”黯插了一句嘴,“妾身会心甘情愿被你骗的。”
“嘭!”
天秤放下了茶杯递来的茶水,一口没喝,赌气般的起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茉莉问道。
“去警署和长老院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在城内使用超阶魔法。”在门口换着鞋的天秤语气不太好。
“等天亮再去吧。”
“不了。”
“用我陪你去吗?”
“你说这话就是不想陪我去。”
“……”
茉莉起身,走到了门口,就在她也准备取出一双普通的鞋,换上时,天秤拦住了她。
“算了,你在家看着它们吧。”
“不用,我的法杖和胸针会看着,它俩很听话,而且黯长老和秋姐姐她们也在。”
“真的不用你陪我了。”
“……”
沉默了片刻,茉莉道:“谢谢,谢谢你们今晚帮我的忙,让你们受累了。”
天秤没有说什么,摆了下小手,打开门,离去了。
片刻后,
“别看了,都走远了,多看看妾身。”黯走了过来。
“您觉得,我为大家做一顿早餐怎么样?”茉莉收回了目光,轻声问道。
“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谁惹你了?”
“……”
“还有,你确定自己做的饭菜……不会成为禁忌吗?”黯又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