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昭点点头,诧异地说:“这衣服倒是合适。”
她想着茹婕妤是宫中嫔妃,准备的衣服必定是那种带着长拖摆的宫装裙,没想到手上这裙子竟然很利落,和她平素穿的款式差不多。
“既然合适,那裴姐姐你换吧。我、我出去。”
“嗯,你等我会儿,换好了我跟你一起走。”
萧云祈“哦”了一声,步子有些缓慢地到了房门外,抬手带门,但又犹犹豫豫地不忍心关上。
裴昭进了屏风里侧,动作利落地提着那玉色的裙子套在了身上,束上腰带,将头发从衣服里面拨出来,然后整理领口和裙摆。
宫灯把她的影子打在了屏风上。
萧云祈便在屏风上看到了那一抹倩影。
女子曲线玲珑有致,合着朦胧的光,看在萧云祈的眼底,透着丝丝魅惑。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喉结滚动,耳后也浮起一大片的暗红。
听得屏风后有脚步声响起,猜到裴昭换好衣服要出来了,他赶紧站在门口背过身去。
“我好了。”
吱呀一声,裴昭打开门走了出来,感觉到他身体绷的笔直,手也一直捏着身侧袍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十分的狐疑,“阿祈?”
“嗯……”萧云祈的声音隐约有些紧绷,“那个,裴姐姐,既然换好了,那我们就快回去吧。”
然后,他脚下飞快,走到了偏殿门口,又想到了什么,站在了那儿。
裴昭心里犯着嘀咕走了过去,“你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
萧云祈已经调整心情,朝着裴昭露出个和煦如风的微笑,“只是在想裴姐姐怎么忽然会跳舞了。”
裴昭沉默下去。
这当然归咎于前世。
那时候,慕容仙已经凭借破阵曲剑舞得到皇帝喜爱,大加夸赞。
薛芙以慕容仙为傲,有好几次甚至当着裴昭的面说,女子就算舞刀弄枪也应该如仙儿那般优美好看。
裴昭大受打击。
为了讨薛芙喜欢,她便找人教了自己花枪,用的曲便是慕容仙剑舞的《破阵子》。
花枪在北梁是戏班里的武角儿练的,花样多而好看,本身就是用于表演。
裴昭所练的枪法是为了上阵杀敌,实用且凌厉,毫无花架子。
两种枪法的路数完全不一样。
裴昭前世为了练这花枪,转变自己的路数,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
可到最后,薛芙真的看到她表演的那一瞬,也不过是嘲笑了一声“东施效颦”。
这些愚蠢的记忆,让裴昭心情很糟糕。
她周身气息陡然转变,萧云祈也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能让裴姐姐这么花心思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裴姐姐。”萧云祈强压下心里的酸涩和难受,探手将裴昭压在衣服里的一缕头发拎出来,帮她整理好,温言道:“你的花枪很好看。”
“但我还是觉得,你的凤鸣枪法最好看。”萧云祈十分认真地说:“你做自己的时候最好看。”
裴昭怔怔地抬头看他,对上萧云祈亮如星子的眼睛。
她心里的冷意忽然就消失殆尽,唇角扬起一抹笑:“阿祈真会说话。”
“我只会讲实话。”萧云祈犹豫一瞬,大着胆子把裴昭的手拉住,“裴姐姐,我们回去吧。”
“好。”裴昭跟上他的脚步,视线有些复杂地看着萧云祈的背影。
当年的弱小孩子,如今长大了,都懂得安慰人了呢。
他的手也好大,好暖。
裴昭手指微蜷,拇指忍不住摩挲过他的手背,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想要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可眨眼间的功夫,她又想到了现实。
他终究是要娶王妃的。
注定不可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有些温暖是不能贪恋的。
一旦上了瘾,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裴昭低头苦笑,不露痕迹地将手从他的手中挣了出来,“到了。”
承庆殿就在眼前。
萧云祈“嗯”了一声,和裴昭分开进了大殿去,到各自位置坐下。
皇帝如今怎么看裴昭怎么顺眼,瞧她换的衣服也好看,夸赞了一番。
太子妃看到裴昭穿的并非自己送去的衣服,无声地呼了口气,只觉这裴昭还真是不好拉拢,扯了扯太子的衣摆,低声说:“看来得从长计议,重新想个别的法儿。”
太子点了点头。
宁王萧云宴不露痕迹地看着他们夫妻的小动作,心底不由冷笑一声。
裴昭哪里是这些小恩小惠能拉拢的。
一对蠢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裴煜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询问裴昭花枪的事情。
“哥哥你猜?”裴昭打趣了一声,坦然道:“当初为讨薛芙欢心练的,没想到今日派了这样的用场,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呢。”
见裴煜面露复杂,裴昭拍了拍他的手说:“哥哥放心,我不会再为薛芙做蠢事。”
裴昭这话听在裴煜的耳中,不是裴昭对薛芙绝了感情,反而像是裴昭知道薛芙不可能喜欢她,所以她心死之后彻底放弃。
裴煜心里忽然一片钝疼。
曾几何时,裴昭还只是个凑在自己面前撒娇耍赖地说着“哥哥陪我骑马”、“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的单纯少女,如今却比他都冷静自持。
……
这一次宴会之后,裴昭更得圣宠,隔两日便被皇帝召进宫去说话。
慕容仙不死心地又写了好几首诗词。
她以往写的诗词,都是过明妃的手送到皇帝面前,如今明妃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怎么可能帮她?
那些诗词,在明妃收到的时候便烧成了灰烬。
这事情是小玄子禀报的。
他在明妃宫里安了个眼线。
而慕容仙还不知道这一切,等着靠明妃翻身。
今日,裴昭又领旨进宫伴驾。
皇帝在练字,裴昭在一侧伺候笔墨。
平心而论,皇帝的书法造诣极高,风骨奇佳,形成了一种独有的书写体。
北梁许多文人墨客都会临他的字。
原本临皇帝的字是抄家的大罪,但他们这位北梁帝认为自己是半个文人。
从文人的角度讲,有人能临他的字,证明了他的书法受人喜爱,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闲暇时候,他还会写一些诗词曲作,让工部拿去刻成石碑,放在招贤馆中,让天下文人才子观瞻学习。
“阿昭,朕这幅《青玉案》写的如何?”皇帝含笑询问,拉回了裴昭神游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