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祈彻底僵住。
他有心说自己不是她说的那样打算骗她，可裴昭眼神清澈，洞悉一切，他没有办法反驳。
他想立即就和盘托出，可他又真的害怕。
裴昭方才说的不错，他的确做贼心虚。
他怕裴昭看到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她说过她喜欢的是会笑的阳光少年，而他那夜的所作所为，和她喜欢的样子完全背道而驰。
她……她是失望了？
所以也便不想知道那些肮脏黑暗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这个念头袭上心间，萧云祈心中更加恐慌，“我、我……”
裴昭见他眼角发红着急无措，心中不舍，便语气认真地温声安抚道：“你放心，以前我们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不会因为你有秘密就变。”
“可你变了！”萧云失声喊道：“你现在已经变了！”
她的态度，就像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极深的沟壑。
他还成了她的别人！
各种情绪在心中蔓延，逼得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镇定。
萧云祈无措地抓住裴昭的手臂，“我不是非要瞒你，也不是一定要编谎话骗你。我怕我说了你要不理我，那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点的颤意，眼眸之中流露出来的眷恋和害怕，似乎化成了一把把小刀，钻进裴昭的心头，在上面划来划去。
裴昭心口闷疼，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住他劲瘦的腰，“别这样害怕，就算你有秘密不想让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因此不理你。”
萧云祈怔怔地问：“真的？”
“真的。”裴昭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极其认真地说道：“绝对不会。”
萧云祈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呼吸之间灌入了药香以及她独特的体香，让他躁动不安的心一点一点，逐渐恢复了平静。
萧云祈舒了口气：“你可得说话算数。”
“阿祈。”裴昭轻笑了一声，说道：“在你心中，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萧云祈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的手落到了裴昭的后脑上，轻轻地拥住了她，“那个人教我功夫，但不算是我师父，他只以折磨我为乐。”
裴昭一听，立即就想起身。
“听我说……”萧云祈不让，“先前几年我老是打不过他，每次都要受重伤，一养就是几个月。”
“什么？！”裴昭脸色一变，这回一推，萧云祈也放开了她。
裴昭气急：“这些事情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什么都瞒啊！”
“裴姐姐生气了。”萧云祈微叹一声，“你看，刚才你自己还说不为难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呢，现在我只说了两句话，你便气急败坏的叫喊起来了。”
就在裴昭抱着他安抚那短短的片刻功夫，萧云祈猛然反应过来。
如今他和裴昭的关系亲近。
裴昭关心他，只要他告诉她那些事情的时候换个角度，裴姐姐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心疼他，更舍不得怪他。
刚才裴昭忽然发作，他自己又太过心虚，竟然搞得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真是太不应该了。
裴昭脸色极为难看：“什么叫我叫喊起来？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萧云祈笑起来：“别担心，我已经有两三年没在那人手底下受过伤了。”
“那就是说，三年前还受过伤？”裴昭追问道：“三年前什么时候？那时我常常见你，你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是——”
“你出征刚走，他便来了。”萧云祈说：“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是半年后给你写信的？就是因为受了内伤要调理。”
“我推说要来白燕山处理一点母妃族中的事情，实则是到了这儿疗伤。”
“你回去可以问六哥，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六哥也知道你受伤的事情？”裴昭盯着他：“所以就瞒着我一个人？”
“你在前线，这些事情怕你知道了分心。”萧云祈温声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你回来之后，我的伤都好了，我也不想说出来再让你后怕。”
“再加上，我这几年练功有成，可以应付他，便觉得没必要专门告诉你。”
“你以前教过我天阙山的内功，我没有学下去，反倒学了旁人的路数，我也怕你知道了生气，觉得我不爱惜你的心意，所以就没提。”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介意这些？”裴昭无言以对，“我只在乎你安不安全，开不开心。”
“怪我。”萧云祈笑意盈盈，“是我太小心眼，所以将裴姐姐也想的小心眼。”
裴昭无奈地看着他，“你以后别与我藏着掖着，有什么直说就是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生气，更不会莫名其妙的不理你。”
“知道了。”萧云祈点点头。
静默了片刻之后，裴昭又问：“慕容仙死了吗？”
“死了。”萧云祈沉声说：“本来要她死无全尸——可是被那人忽然打断，我只是震碎她的脏腑，倒是让她死的那么痛快！”
“死了就好。”裴昭缓缓舒了口气。
和萧云祈聊了这一阵子，耗费心神，她内伤又是没好，现在有点疲惫。
“你还不能操心劳神。”萧云祈扶着裴昭让她躺下，“先休息一会儿。”
“嗯……”裴昭看着给自己盖被子的萧云祈，低声劝他：“你瞧着也没休息好，去睡吧，别在这儿盯着我了，让青思看着就好。”
“行。”
萧云祈说：“等裴姐姐睡了我便走。”
裴昭无力催他，她的心里还有几个疑问，比如那个师父的身份，比如学的是什么内功，学了多久等等……
但方才喝下的药起了作用，头昏昏沉沉的，也只能把疑问都压在心底。
至于他对慕容仙的凌厉手段，裴昭倒心知肚明，必定是为了自己，没什么好过问的。
萧云祈坐在一旁，感受着裴昭呼吸逐渐沉稳，睡熟了过去，他半吊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地松下去。
原来……她对他的关心，已经可以胜过自己对她的欺瞒。
这么关心。
那他是不是可以放开手，再往前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