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和凌烨前行了半盏茶，到了御花园内僻静处。
裴昭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裴统领那日与下官说的话，下官思忖再三，觉得言之有理。”凌烨缓缓说道：“那的确是一艘破船，比不得如今裴家如日中天。”
“所以呢？”
“所以，下官选择和裴统领合作。”
“好。”裴昭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不见喜悦也并不意外。
这让凌烨有点诧异，“裴统领早知道下官会这样选？”
“并不是。”裴昭淡淡道：“而是你怎么选，都不影响我接下去做的事情。”
“你若弃了姜家选裴家，那么就一荣俱荣。”
“你如果想不通非要和姜家一起对付我裴家，那么你和姜家就都是敌人！”
“唯一的一点区别只在于，动手的时候需要多考虑一点，你这位大理寺卿的变数。”
裴昭淡笑，“不过，我一般不会留什么变数。”
直接动手换个大理寺卿也不是不行。
这于她而言绝非大话。
“……”
凌烨微微僵了下，背脊发冷。
姜家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势单力孤，毫无背景的自己。
他忽然庆幸，自己还有选择的机会。
“就这样吧。”裴昭转过身，“需要你帮我做事，我会告诉你，你家人的下落我也已经在追查……希望能查到什么。”
凌烨拱手行礼：“多谢裴统领。”
“客气了。”裴昭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凌烨道：“裴统领请讲。”
“我二嫂。”裴昭眼神变沉，含着警告：“你给我离她远远的。”
“我二嫂当年救你照顾你，没有她和金家，你早就死在京城的街头了。”
“儋州水患更不是我二嫂造成的。”
或许凌烨真的身世凄惨，但旁人也没有错。
他凄惨可怜不是他报复旁人的理由。
凌烨沉默良久，“下官明白。”
瞧着裴昭迈步入了夜幕，凌烨忽然又说：“裴统领，那封信或许有些蹊跷。”
“我知道。”裴昭加快脚步。
莫名其妙送封信过来……
反常即妖。
今夜这皇宫有些热闹。
可等她回到承庆殿前廊下的时候，却发现裴煜不见了。
裴昭快速看向殿内。
殿内裴煜的坐席上空空如也，江猛也不在。
裴煜是去了什么地方？
……
春安宫是承庆殿东南角不远处的一座宫殿，是平素宫内的贵人们用来听曲的所在。
春安宫前便是御河。
当初修建御河的时候，在河道底部铺的都是西域所产上等暖玉。
除非是温度降到极致，否则这御河的水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
此时水流潺潺，隔断了承庆殿那边的喧嚣，显得这春安宫内格外安静。
裴煜停在春安宫前，面色复杂。
他看了那封信。
信上说，有他姑姑元妃的旧事要说。
姑姑都去世二十多年了，什么旧事，需要在这腊八夜宴的时候，有人传信专门来提？
裴煜心知这或许是陷阱。
如果是找他，那他不可能理会，只一笑置之。
但偏偏这封信是给裴昭的。
裴昭日日在宫中，就算今晚不理会过去了，明日后日也有可能会有别的陷阱。
因此，裴煜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过来探一探。
如果有事，那他随机应变，若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公子，里面似乎没有人。”
江猛推着裴煜的轮椅，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春安宫内每一寸所在。
“嗯。”裴煜也瞧了一圈，“进去查看一下。”
“可是——”
“无妨。”裴煜说道：“我就在这宫门口，外面一盏茶就是一队巡逻的禁军，我不会有危险的。”
“那公子小心。”江猛犹豫了一下，快速窜入春安宫阁楼之内。
片刻后他奔了出来：“什么也没有。”
裴煜皱了皱眉，“既传信约阿昭前来，此处却空空如也……莫非是因为我来赴约，所以对方便没有出现？”
他犹豫了一会儿，吩咐道：“推我进去。”
“是！”
江猛推着裴煜进了阁楼。
这阁楼中间是戏台，四面看台，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尽，的确无人，四处的摆设也并不见什么异常。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点点幽香，似有若无。
裴煜眉微皱，“出去！”
江猛正要应声推他离开，外面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来。
两人诧异。
这个时候谁会到这里来？
裴煜沉着脸转过身，却在看到那来人的时候陡然愣住，“你怎么来了？”
来人竟然是楚清灵！
“我怎么……”楚清灵抿了抿唇，捏紧手中的帕子，“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裴煜的脑子打了结。
他没约？
而且他是帮裴昭赴约，方才那封信约的也是裴昭，难道背后的人同时约了楚清灵？
可为什么……
裴昭和楚清灵两人几乎毫无联系。
裴煜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那香或许有什么不对。
但楚清灵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他。
“我娘说，你救了我，将我带到了金家，然后我……我很、很不礼貌。”楚清灵欲言又止，“对你说了些话，是不是真的？”
裴煜说：“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吧。”楚清灵抿住唇，“到了外面……哪里机会？”
“此处不太安全。”裴煜沉声说：“出去说。”八壹中文網
楚清灵怔了下，瞧他表情慎重，不似开玩笑，倒也没有胡搅蛮缠。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多瞧了两眼这春安宫，心里暗自思忖这地方有什么不安全的。
而原本站在裴煜身后，为他推着轮椅的江猛，此时身体紧绷，脸色极为难看地低声说：“公子，属下……属下似乎中了算计。”
裴煜低声问：“怎么了？”
“媚香。”
裴煜眼眸微眯，他几乎没有感觉到异常，怎么江猛——
“就在这儿说吧。”
走到春安宫外不远处的宫道上，楚清灵回过头来。
裴煜沉吟片刻，“今夜不太安生，并不是闲话的好时候，你先回去，我改日会找你的。”
楚清灵怔了一下。
若说她先前相信裴煜说春安宫不安全，那现在裴煜又这么说，与她而言就是托词。
因为她没感觉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