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用手帕将他唇角的血渍拭去，皱着眉擦了药膏上去。
萧云祈瞧着裴昭的侧脸，慢慢抬手朝着她腰间探。
就在快碰到的时候，裴昭忽然看向他那只贼手。
萧云祈笑容灿烂，“让我抱抱你。”
裴昭面无表情地转身，将药放进了柜子里，对于他说的这句话，自动跳过：“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
萧云祈默默片刻，叹息道：“好啊，我这就走了，你也早点睡啊。”
他站起身，走的有点一步三回头。
但见裴昭躺上床榻一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样子，萧云祈又笑了笑，脚步轻快地离开房间，顺手将门给裴昭关好。
她纵然很生气，但心底里却还是担心他。
且让她气一会儿吧。
等眼前的杂事了了，找个机会让她发泄发泄，两人自然也就好了。
萧云祈迈步出了院子，意外地撞上了领着侍卫巡逻的唐战。
两人视线一对，唐战错愕，“你……殿下何时来的？”
“刚才。”萧云祈微笑，“唐将军继续吧，我这就走了，改日再来。”
唐战神色复杂地看着萧云祈的背影，又看了看安静的玉笙居，极轻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裴昭翻了个身。
隔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面向床外屏风。
她抬起手臂，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裴昭照常陪伴太子招待国宾。
这一日太子明显收敛了起来，只是给裴昭总是没有好脸色的。
裴昭无所谓，维持面子上过得去就是。
下午从集贤馆出来的时候，多日来毫无动静的谢无庸叫住了裴昭：“裴统领。”
“摄政王有何吩咐？”裴昭面容平静，风度极佳。
“本王想和裴统领聊聊。”谢无庸面上并不见太多笑意，但那神色称得上和善客气，“裴统领可有空？”
“当然。”
裴昭说：“想去何处聊？”
“听闻天霞楼的菜色极好，是北梁京都一绝，便去那里吧。”
裴昭没有异议。
两人翻身上马，带着各自的随从到了天霞楼，定了最大的雅座，裴昭吩咐店家准备酒菜。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裴昭看着外面的百姓来来去去，目光沉定，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并不主动出声询问。
谢无庸则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裴昭。
他在南齐可谓呼风唤雨，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对他敬畏尊崇。
南齐女子们，看到他要么羞怯的脸泛红晕，要么畏惧的隐隐颤抖，要么将他当神佛叩拜一般尊重。
他早已习惯了所有人将各种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而裴昭却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这么多天下来，谢无庸发现，裴昭看他便如同看一个寻常普通人，不喜不怒，没有情绪。
这样的平静，要么是蠢而无畏，要么就是深不可测。
“你不恨我？”谢无庸忽然开口。
裴昭回过头，“为何有此一问？”
“清霞关下，本王亲手灭了裴家铁骑，斩了你祖父头颅。”谢无庸淡声说着，一双鹰眸紧盯裴昭：“你叔伯兄弟，皆死于本王手下。”
裴昭的眼底瞬间刮过凛冽寒风，死死地盯着谢无庸。
谢无庸唇角一动。
看来非是不恨，而是恨到了极致，恨意压抑在心底，凝成表面这份平静。
裴昭声音阴冷地说道：“你找我来就是为说这个？”
“当然不是。”谢无庸说：“本王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本王想在北梁寒江关西北百里修建水利工程。”
裴昭冷笑：“你怎么不说，你想在北梁的皇宫修呢？”
“裴统领。”谢无庸说道：“本王是认真的……为了此事，本王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裴昭面容冰冷，“这样好了，你这南齐摄政王不要做了，直接把江山拱手送上，别说修一个水利工程，修十个八个都毫无问题。”
谢无庸脸色微变，心头噌一声烧起怒火。
原先看裴昭冷静淡然，不想眨眼功夫就浑身是刺，说的话还如此嚣张！
然而现在人在矮檐下。
谢无庸暗暗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本王是为了南齐百姓——这些年来，滨江下游水患肆虐，南齐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治水，收效甚微。”
“每一年都有数不清的百姓因为水患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裴统领应当知道，北梁和南齐多年战争，就是因为滨江水脉之事，解决了此事，从此两国和平，长治久安，难道不是裴家所愿？”
“还是裴家一心好战——”
“住口！”裴昭冷冷说道：“我杀了你全家，再和你谈两国和平，长治久安你可乐意？”
“北梁与南齐不是没有和谈过，是你们出尔反尔不守约定，才搞得兵戈四起，十多年来战火延绵。”
“北梁将士守护边关，又有多少人死在了战场之上，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你现在跟我讲大义？怎么你南齐的百姓都是命，我北梁将士的性命不是性命？”
北梁与南齐有五州之地国界相连，滨江水脉绵延数千里，横贯北梁和南齐国土。
北梁在滨江上游，而南齐在下游。
滨江不稳，每隔几年便有水患，南齐处在下游，每一次受灾面积都极为广泛。
四十年前南齐便为此事与北梁和谈。
但双方互不相让，和谈失败，导致边患二十余年。
十八年前，两国再次和谈。
当时已是如今的北梁帝在位。
南齐人以水患致使百姓受苦为由，声情并茂，涕泪横流，祈求以和为贵。
那一次倒是成功了，北梁让出寒江关，退守青阳关，南齐割两州之地交换，同时兴土木修水利治水。
可是南齐谢氏认为自己本就是天下之主，北梁和东盛这是瓜分了他们谢家的江山。
见和谈顺利，北梁退让，竟然出尔反尔。
他们乘着北梁军队后撤退守青阳关之际，挥兵攻打。
要不是当时青阳关守将殊死抵抗，关口一破，南齐人便要长驱直入。
因为此事才引得两国再起战祸，还发生了清霞关之事。
这样出尔反尔的朝廷，如何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