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猛一顿。
虽说这想法有点剑走偏锋，但也有几分道理。
当即江猛也不劝诫，只应了声：“是。”
裴昭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有催促裴昭，便由着她站在江边看着江水。
江猛知道，早晨这个时间段，如今对裴昭而言是不同的。
她无论在何处，总要看看晨曦，看看日出。
一开始浑身会止不住地散发出一种悲凉萧索的气息，如今那种气息却越来越少，只剩寂静。
当朝阳升起，破云而出，裴昭眯了眯眼睛，转身回到了落脚的小客栈，吩咐江猛去买点衣服，方便做乔装改扮。
她自己坐在小客栈角落靠窗的位置，要店家准备一份简单的早点。
等早点上了后，她却没动，手撑着额头瞧着外面街道上三三两两的百姓，思忖阿祈掉下去之后，若神智在，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怎么做。
若神智不在，落入山溪之中，或是被旁人所救，又会发生哪些可能性。
这段时间她有空的时候便会设想，推演，希望能对自己找到他有所帮助。
“公、公子。”一道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来。
裴昭回头。
为了方便行走，她下山之后便换了男装打扮。
她本英气，不需要特别修饰，竟然也毫无违和感。
桌边站了个穿粉衣的秀丽少女，少女手上捧着一碟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少女因为裴昭冷漠的表情有些却步，鼓足勇气才说：“奴、奴瞧公子早饭点的少，便自作主张给公子多送一份，还望公子不嫌弃。”
裴昭淡道：“多谢。”
少女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将碟子放在桌上，还想说点什么，却见裴昭又别开脸。
少女咬了咬唇，终究是不敢不识相的再打扰她，捏着袖角离开了。
一刻钟后，江猛回来，却是空手而归，“小姐，有朝廷急信。”
裴昭虽然人在外面，但毕竟身负要职。
因此回到北梁境内之后，和朝廷以及定国公府一直是有联系的，就算她本人昏迷，或者忙于旁的事情，身边的人三日都会跟本地地方官联络一次。
以免耽误大事。
此时江猛的表情凝重，足以见得这封急信的要紧程度。
裴昭将信件拿来，快速看过，原本平静的面色微微一变，眉心也拧了起来。
“信是夜麟卫千户亲自送来的，现在他人就在衙门。”江猛禀道。
裴昭手指捻着那封信，片刻后站起身来，“走。”
到了门前柜台边，江猛放下一块银元宝结算房钱饭钱，“不用找了。”
柜台里，守在掌柜边上的少女呆了呆，快步几步追出去，“那包子是……”
看着裴昭和江猛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那少女露出个哀伤的表情，低声喃喃：“是送的啊，不要钱的……”
*
裴昭前往县衙之后，面见那夜麟卫千户询问情况。
此行来送信的夜麟卫千户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瘦削男子，恭敬地给裴昭行礼回话：“圣上半月前就卧床不起，每日只吃一顿清粥。”
“五日前卑职离京时，圣上已经说不出话了，润福公公要卑职转告裴统领，请统领即刻回京。”
裴昭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一时间神色凝重。
可她本打算深入南齐寻找萧云祈。
一时间，裴昭心底有些为难。
但不过片刻，她当机立断，“马上启程，回京。”
当即，裴昭带着江猛虽夜麟卫千户离开这小县城，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路。
回到京城的时候是十一月中旬。
到城楼下的时候，正好是早晨，天还没大亮，东方刚露出鱼肚白。
十一月的梁都已经有些冷。
裴昭还是一身简便单薄的秋衫，提着马缰，任由坐骑在城楼下转了个圈。
“开门！”江猛朝城楼上大喝一声，“裴统领回京！”
城楼上有个人朝下张望了一眼，喝道：“快！”
接着便传出有人下城楼的脚步嗒嗒声。
嘎吱。
城门发出沉闷的一声，从内被打开。
守城将领奔出来，单膝跪地给裴昭行礼：“小人见过统领。”
“起吧。”
裴昭丢下两个字，一提马缰，直接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因为皇帝病重，梁都羽林军巡逻队伍增加一倍。
裴昭回京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入宫中。
等裴昭到宫门前下马的时候，小玄子从里面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一直等着您！”
裴昭心里咯噔一下，前往养心殿时一路快走。
宫内羽林军巡逻人数比宫外还要多。
前往养心殿的路上，裴昭便遇到了好多熟面孔。
到了养心殿门口，罗俊洪和闫炳坤都侯在门前，见她前来立即上前行了礼。
袁海生和杨太师、秦王、十皇子以及诸多大臣要员都在廊下侯着，大家脸色都有些凝重。
“里面——”裴昭迟疑地开口。
小玄子小跑到了养心殿门前，高声喊道：“福公公，裴统领回来了！”
只听养心殿内似有脚步声响起，很快殿门开了一个缝隙，有小太监对裴昭说：“裴统领快进来吧。”
裴昭只得跟着小太监进了养心殿，一路去到皇帝平素休息的后殿。
殿内药气弥漫，太监和宫娥们各自跪在各自的位置上，虽然暖意袭身，但无端端叫人觉得背脊发冷，十足不安。
润福就在后殿，弓着身子守在皇帝的龙床前，旁边还有太医院院正和院判两人。
成阳大长公主坐在龙床床弦，双眸通红，眼角泪痕点点。
裴昭的视线转向龙床之上——
那龙床之上，须发花白的北梁帝脸色蜡黄枯败，眼帘沉重，双唇微微颤抖。
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
成阳大长公主伏在皇帝耳边说：“皇兄，裴昭回来了。”
“昭……”皇帝声音含糊，极低，侧过脸来，浑浊的眼看向裴昭方向，手也艰难地抬了抬。
“你过来吧。”成阳大长公主站起身，将床边位置让出来，“皇兄有话和你说。”
裴昭步履僵硬地上前，坐在榻边，“皇上，臣回来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