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师便成了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
他现在不主动提,但如今显然已经是大势所趋,不过是等旁人开口说这个话罢了。
但朝臣们,也都各自心有成算。
晋王虽然不在,可裴昭回来了啊。
裴昭身为羽林军左营统领,这几年在她的手腕和皇帝明里暗里的扶持支撑下,那些副统领都对她十分忠心。
且以皇帝对裴昭的信任和宠爱,皇家杀器夜麟卫也大概落到了裴昭手上。
定国公裴煜还掌武库军械。
现在,如果谁开口提了萧云阳登基,一旦裴昭不支持,那么一顶违逆遗诏的罪名下来,立即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大家有所顾忌,自然都是装傻沉默。
裴昭越走越近,听到杨太师又询问其他人,“秦王殿下,还请拿个主意。”
“此事——”秦王沉吟片刻,忽然说:“裴统领到了!不如问一问她,方才皇兄最后见的人就是她,或许皇兄会另有交代!”
唰唰唰!
所有人的视线立即朝着裴昭看过去。
袁海生和杨太师也转过视线,看向裴昭,看似平静,实则都很是高深莫测。
“见过各位大人。”裴昭撩袍迈过门槛,进到大殿之中,拱手一圈,有所有人都行了礼。
“裴统领。”杨太师面容温和,“大家正等着你呢,方才皇上弥留之际,是你在他身边,请问裴统领,皇上可有什么交代?”
“太师问的是哪一类的交代?”裴昭淡道。
“自然是身后之事,大位之事。”
“皇上的确有所交代。”裴昭顿了顿,吊起了所有人的心,才缓缓说:“他告诉我,已立了遗诏。”
“可是晋王殿下行踪不定,府上的人也不知他的下落,难道要停灵等晋王殿下归来吗?”杨太师眯起眼,“还是说,裴统领能立即让晋王殿下出现?”
裴昭视线平平地看着他,一字字琢磨着他所说的话。
萧云祈在天阙山的事情,想必他已经知道了。
当初那些寻仇的武林人士,全都是谢无庸召集的,还是其他人也有参与?
阿祈出事,萧云阳无疑是最大受益者。
或许萧云阳没有那个脑子和胆量,但杨太师绝对有。
萧云阳只知吃喝玩乐,前世今生皆如此,这样的人若上位,那杨太师基本等于独揽大权。
萧云祈现在生死不明。
一日不确定死讯,便一日是太师心中芒刺,不除不快。
而她裴昭,作为萧云祈的未婚妻,手中还捏着京城门户安危,岂不也是新帝和太师这位权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裴昭心中苦笑。
这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想抽身,谈何容易?
“裴统领?”杨太师问道:“你是否能让晋王出现,主持皇上的丧事和国事?”
“不能。”裴昭抬眸,“我虽是羽林军统领,但平素只负责皇城安危和皇上的安全,我极少上朝,国事和朝事也知之不多,这些大事还要靠太师和各位大人做决定。”
“皇上驾崩,宫中必定少不得些小乱子,我还去前去巡守城防,这便告退了。”裴昭拱手行礼,“各位大人且议。”
杨太师拧起眉头。
这不就是说,我不发表意见,你们看着办?
看似好说话,实则却是持保留意见,成为了最不确定的变数。
而且她最后那句话“巡守城防”,看似说的随意,实则隐含提醒。
九门还在她的手上,任何人想越过她越过遗诏,直接推一个新皇上位都不可能,除非集结各地兵马来造反。
杨太师在暗中也不是没有集结兵马,联络旁人。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京中十万羽林军,龙泉关有薛冠林,西境还有江淮,这两人都和裴家关系密切,一旦打起来,那江山就是分崩离析,讨不到好处。
裴昭走的潇洒,决绝,却是丢了个烂摊子下来。
最后,所有人缄默地对视了许久,杨太师深吸口气,主动提议:“不如就先由秦王殿下主持皇上丧事,其余事情容后再议,各位看如何?”
官员们立即应声:“太师英明。”
……
灵堂设在承乾殿。
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按照礼制分别跪于殿外守灵,殿内则是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
萧云阳披麻戴孝,趴在灵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素薇愣愣地看着金丝楠木的腾龙棺椁,犹然还缓不过来神,只是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裴昭为人臣子,本该跪到外面去,但润福却叫住了她,在萧云阳身侧给她留了位置。
润福说:“统领是晋王殿下的未婚妻子,便替晋王殿下守灵吧。”
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
后宫的嫔妃们或真心或假意,总是一个个垂泪啜泣,外面的大臣也是哭声一片。
秦王主持丧事,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哀伤肃穆之中。
然后这份哀伤肃穆之下,却是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夜间,裴昭起身和罗俊洪对宫城例行巡视。
路过宫道的时候,有小太监上前来递了话,成阳大长公主请她前去翠微宫一趟。
裴昭交代罗俊洪一声,便往翠微宫去了。
这里曾经是成阳大长公主出嫁前在宫中的寝殿,如今皇帝驾崩,成阳大长公主心伤难抑,暂时也停留在了宫中。
进去的时候,裴昭瞧见成阳大长公主坐在烛火旁边,眼睛红肿,静静盯着烛火发呆。
“公主,裴姑娘到了。”嬷嬷低声提醒。
成阳大长公主回过神,“你来了,过来坐吧。”
“是。”裴昭走到近前,想安抚她节哀顺变,又觉得多此一举,最终沉默地等着她说话。
“杨太师在承乾殿上问你的事情,本宫听说了。”成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老狐狸,想让自己的孙女婿坐上皇位,他自己岂不是权倾朝野,想如何便如何?”
“嗯。”裴昭点点头,“此事牵连甚广。”
“还好你是个聪明的。”成阳大长公主欣慰地看了裴昭一眼。
裴昭静默片刻,“公主叫我过来,应该不是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成阳大长公主拧起眉头,直言道:“十一到底在哪,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