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锦慕只觉浑身又冷又热。
一时冷到仿若身处三九严寒的冰天雪地。
又一时热到像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并架在火上烤。
冷热交替着,再加上腹部比来月事更痛十倍不止的绞痛。
那滋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然而就是这样,锦慕也一声未吭。
她整个像一只小兽蜷成一团,浑身的冷汗如雨下。
面纱掉落,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贝齿紧咬着下唇,咬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才为那全无血色的唇染上一抹刺眼的红。
遇今朝顿时心疼得两眼通红,仿佛是疼在他身上,那张脸竟比锦慕还要白上三分。
他颤抖着紧紧将锦慕搂进怀里,手伸到她嘴边,唇贴着她的耳朵哑声轻哄:“慕慕乖,没事,别咬自己,咬我,你咬我……”
锦慕却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两眼紧闭,额上冷汗密布。
像坠入无边地狱,让梦魇困住。
痛到极致,她才忍不住抵着遇今朝的胸口,难耐地闷哼了两声。
声音细若蚊吟,却如一道惊雷狠狠炸在遇今朝心上,更是让他心痛难当。
“糟了!主人定是因为缺了一缕残魂,导致身体不能完全压住圣品灵魔根。”嘟嘟小肉脸上满是心焦如焚。
团团急得满头大汗:“要是能阻止主人晚点吸收灵魔根就好了,可惜当时速度太快,我们又是兽崽崽,做不到。”
这也是遇今朝想要跟进塔里,又明知那些鬼族妖魂拿她无可奈何,却还焦躁不安的根本原因。
若他在,他定会设法将灵魔根暂时引到自己身上。
看她平安出来,还云淡风轻一点事没有的样子,他以为毕竟是主人,灵魔根也不会太折腾她。
却终究敌不过天道规则。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灵根,缺了一魂的人,更不该有。
怪他,都怪他。
是他太想当然了,想着自己肯定要一起进塔,便没刻意阻止太后说出玄云塔。
却千算万算,完全没想过要防备慕慕。
遇今朝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心痛,墨眸一片血红,闪动着晶莹的光,仿佛要沁出血泪来。
哪怕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好,不会要人命。
但见慕慕如此难受的样子,心口还是像被人生生剜下一块,只恨不能代她承受。
这却注定没法做到,他只能将一只大手放在锦慕小腹上,企图用内力帮她缓解疼痛。
可纵使他有再深厚的内力,对灵魔根都起不到半点安抚作用。
现在急需的,是灵力。
“团团,我们来。”嘟嘟说着,迅速伸出了自己的小肉手。
团团立刻跟上。
乳白色和血红色的灵力分别自掌心溢出,顺着小腹缓缓注入锦慕体内。
与此同时,锦慕丹田之中的魔小珠和灵小珠,也在奋力鼓着圆滚滚的小身体发光发热,输出魔力和灵力来保护主人。
在自身与外界地干扰下,锦慕总算好过了些。
她皱成一团的惨白小脸稍稍舒展开,唇齿也松动了。
“慕慕乖,没事,不疼,不疼……”遇今朝一边哑声安抚,一边趁机将手指送进她嘴里,随时等着她咬。
薄唇又忍不住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吹了吹。
似是被痛折磨到理智全无,像个幼稚的孩童,相信只要吹一吹,就不会再疼了。
奈何这是在多有限制的玄灵大陆,崽崽的灵力有限。
只见抽干了灵力的两小只小脸苍白,摇摇欲坠。
却还坚持给主人输送灵力,直至最后丁点不剩。
砰,砰,两声。
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小奶猫和小青鸟。
而锦慕体内的两颗小珠子,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直到一丁点灵魔力都输不出来,懊恼又自责地摊成了两张小饼饼。
锦慕的煎熬,却还在继续。
没了灵力安抚,她闷哼一声,又一下子咬紧了牙关,正咬在遇今朝手指上。
力气之大,几乎要直接将他的手指一口咬断。
遇今朝却像感觉不到,连眉都没动一下。
甚至另一只手,强行凝出了紫芒。
“你疯了!”小奶猫跳上床,焦急地喵喵道,“若再违反天道,你会死的!不像主人,会是连魂魄都聚齐不起来的那种死,死得透透的!”
随着紫芒凝出,遇今朝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潮水般的心绞痛更是汹涌来袭。
他嘴角溢出殷红的血,却又勾起了一抹笑,像盛放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艳而夺目。
“没关系,我有分寸。”
凝出的紫芒源源不断地输送进锦慕体内,遇今朝垂眸,一双通红的眼深深凝视着她一点点平静下来的小脸。
声音轻若羽毛,却温柔至极:“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疼了,还有……”
被一箭射穿心脏的感觉,一定很痛吧。
不知他如今体会到的,能不能及上她当时的万分之一。
以遇今朝的修为,用不了多少灵力,锦慕便彻底放松下来,陷入沉睡。
见状,遇今朝这才收了手。
此时他的脸已然白得像个死人,嘴角凝固着深红的血痕。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要昏死过去。
却还强撑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将锦慕妥善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才放任自己一头栽倒在她旁边。
意识全然陷进混沌的那一刻他还在想,得喊个人带上他需要的东西下来,尽快取出残魂和慕慕融合……
另一边。
匆匆赶到王府的遇奚随意逮着人就问:“陆春呢?他把人带去哪儿了?”
一直问了四五个,才终于有奴仆指了条明路。
遇奚顺着找过去,如一个恶霸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正见少年侧躺在床上,陆春和陆冬正给他处理伤口。
入眼便是那背上一大片皮开肉绽的灼伤,遇奚满腔的质问生生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暗暗咋舌:“这伤的也忒重了,难道是为了保护锦慕?”
怕惊扰到陌殇似的,遇奚小声冲遇殊然嘀咕:“那他对锦慕该是情真意切才对,怎么还会和离?”
不等遇殊然回答,就恍然大悟,愤愤不平道:“肯定是因为锦慕见异思迁,又看上我们家阿朝,才非要和离!”
“……”遇殊然,“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
看得都魔怔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抬脚就要往外走:“行了,别打扰人家,出去吧。”
恰在此时,床上的少年被掉了个面,一张脸朝外。
无意瞥见他额上的血色奴字,以及那张略显熟悉的脸,遇殊然眸光一凝,面色微变。
“那,那是……?”
遇奚也震惊不已,几步过去细细一看,低呼:“最低等的贱奴烙印!”
“不止……”遇殊然恍惚地摇摇头,喃喃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遇奚一愣:“谁?”
“两朝元老,丞相,莫永怀。”遇殊然眸光微敛,一字一顿。
遇奚闻言,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