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黑色海面上似乎凭空修筑了一道高不可攀的城墙,翻卷着黑色墙身超这边涌来,那堵墙黑压压的横亘在无边无际的海上,像极了天空掀开一个角劈面压来。
就在他们看清楚黑色巨浪时,船身被一股浪潮猛然摔打,海浪漫过护栏,刷地倒灌在甲板上,凶猛可怖的势头犹如雷霆。
“啊!!”
范若怡惊得尖叫,紧接着巨浪翻滚着从前方掀来,那力量好像要把船身撕碎。
司薄年也目光一凛,冷声道,“是海啸,快进去。”
陆恩熙还没亲临过海啸,看那黑压压的庞然大物,便知道这场灾难不是小打小闹,他们很可能赶上了夏季的第一场灾害。
她迈开腿奔跑,一股巨浪哗啦翻到身上,登时从头到脚全湿了。
司薄年抓住她的手,稳稳的握紧,臂膀挡住她的后背,搂着她往前跑,“别怕。”
很简短的两个字,给陆恩熙的心里安插了定海神针。
她后背再次被一股浪潮拍打,刺骨的海水如长鞭抽在身上,疼的倒抽冷气。
啪!
范若怡高跟鞋扭了脚,一个打滑摔在地上。
唐贺已经跑出几米外,咬牙骂了句玛德,又折返回去将人拉起来,看她痛苦的表情,无奈之下只好搂着她走,“撑着点。”
范若怡呆呆的凝望着他的脸,方才的不愉快顷刻间消失不见,“谢谢。”
唐贺没什么表情,“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
范若怡脚踝刺痛,没力气跟他争辩那么多,他愿意帮她,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让她铭记。
等他们匆匆跑回船舱,才听到船长发出指令,“所有人立刻回房间,海啸马上就来!海啸来了!甲板上的人迅速回船舱!”
紧急信号在豪华游轮上吹响,所有工作人员全部穿戴好救生衣,随时待命,训练有素的水手们逐个检查避险设备,面色凝重,动作飞速。
船上的气氛当真是风雨欲来。
司薄年把陆恩熙安全送到房间,关闭好门窗,“海啸波及范围太大,我们就算掉头回去也避不开,看来今晚是一场硬仗,但海啸成波浪状起伏,一般不会直接撕裂船只,只要船不沉,咱们就能躲过一劫。”
陆恩熙浑身湿透,冷得打颤,“一旦正面和海啸遇到,幸存的概率恐怕连百分之十都没有,现在只能期待这艘船足够结实,质量过关,还有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是高手,可别有人滥竽充数。”
范广坤难道没看气象?今天开船的总不会是个实习生吧?
海啸这种极端气象竟然没有预告?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司薄年扯了条干净浴巾给她,包裹了大半个她,然后去找房间里的救生衣,“对,估计咱们要死在一起。”
陆恩熙浑身都被海水泡透了,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她胡乱擦了擦,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要是这个时候发烧感冒没力气逃生,那死的真是冤枉。
司薄年拿着救生圈过来时,正好看到陆恩熙的礼服拉开褪到腰际,大片洁白如雪的肌肤像剪下来的一片天光,他喉头鼓了鼓,“陆律师现在不跟我非礼勿视了?”
陆恩熙瞪一眼,手上继续忙活着,把湿哒哒的裙子从脚踝扯下来,“说不定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就当给司少提供福利,你愿意看就看。”
司薄年嘴角抽了抽,她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反倒把他心头涌动的情朝给泼灭大半,“这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你随便找个能御寒的。”
陆恩熙扯过来干爽的浴袍,紧紧系在腰上,又在衣帽间找到给女士应急用的贴身衣服,内衣尺码偏小,只能咬牙勒紧扣上,她苦恼的看着爆掉的罩杯,烦躁的想下船以后做个缩胸手术。
而沉浸在生死情绪中的陆恩熙,并未在意换衣服的场合,也没注意司薄年站立的位置可以将她的动作一览无遗,等她调整好内衣终于不那么难受时,直接社死在和司薄年的对视中!
“……”陆恩熙浑身都不舒坦了。
司薄年咳了咳,“看来我得谢谢陆律师,死亡前的福利确实不错。”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竟然活生生印证在他的生活里。
陆恩熙捞起毛巾胡乱一卷往他头上砸,“差不多就行了,你居然一直在看!!”
司薄年轻易便接住了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把救生衣穿好。”
陆恩熙也是够郁闷的,礼服长裙不方便逃生,浴袍也不方便,穿上救生衣简直不伦不类,她自己尴尬也就算了,该死的是还当着司薄年的面。
哎,人生所有的黑料,都被他掌握了。
嘭!
又是一声巨响,船身正在遭遇巨浪的袭击,整个空间像要被颠覆了一样,倾斜出诡异的角度。
陆恩熙脚下的地板快要呈四十五度,她不可控制的往司薄年身上倒,最后死死贴在他身上,终于不再往下滑。
而司薄年一手攥着焊死在墙壁上的金属灯架,一手搂住陆恩熙,“想看看海啸吗?”
陆恩熙顺着他的眼睛看向窗口,封死的玻璃窗外,是一道被光线照亮的白色巨浪,浪潮比cg动画震撼力强悍百倍,巨浪滔天,遮盖日月,而人在这样的浪潮面前,渺小的不如一只蝼蚁。
难怪古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生死存亡的瞬间,陆恩熙想到一句话,“有人说,如果把所有国家的元首都送到月球上开一次和平会议,地球上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从月球看地球,只是一个小小的蓝色乒乓球,我们争夺的名利权势,都是微末灰尘而已,多么可笑,多么不值一提。”
司薄年低头看着她,冻白的唇一开一合,分外动人。
他忽然想到,就算真的今天被海啸带走,跟她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他不管世界和平,也不管大是大非,在他心里,惦念的竟然唯独怀中这小小一个女人。
他低声喊她,“陆恩熙……”
陆恩熙举起双眼,颠簸太厉害,她表情痛苦也无暇管理,“怎么了?你有遗言让我代为转达吗?只要我活着出去,一定帮你办到。”
司薄年皱起眉头,在剧烈的晃动中,稳稳抱着她,“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啊!”
船身徒然大幅度颠簸,往左侧大幅颠倒之后,又猛地往右侧摔打,人在其中像漏勺里的鱼虾,被大自然这个厨师任意抛撒。
陆恩熙五脏六腑都要被颠错位了,眩晕感引起的恶心想要呕吐,呼吸憋闷,只能口鼻同时用。
这滋味,是否就是死亡?
“司少……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