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梁超颖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穿着奢华礼服的身躯,直挺挺靠在梳妆台前,两手用力扣着桌角,刚做的水晶指甲,一个个即将折断。
“我……”她双瞳溢出惊慌,嗓子干涩得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司少,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知道吗?为了你,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我愿意把一辈子的爱一辈子的时间都给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司薄年脸上没有半分动容,他淡然的眼神里,只剩下厌倦,曾经对梁超颖的感谢之情,早在他得知真相那一刻,便荡然无存。
他怎么也想不到,相处五年的梁超颖,看上去聪明知进退,在自己的角色上本分安稳,背地里却偷偷做手脚,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看着梁超颖无措的表情和一串串眼泪,司薄年想到第一次察觉到她的异常时,心里的郁闷和烦躁。
那晚他和往常一样,又在深夜失眠,梁超颖接到电话后很快便出现在他的卧室。
开始的程序都是老一套,严格遵循着催眠的步骤,没有半分逾越的行为,催眠结束,按照以前的惯例,他将顺利入眠,但那晚他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陆恩熙,即便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催眠,依然处于半梦半醒中。
接着他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温柔的凑在他耳边,带着诱导性的感情说,“司少,你爱的人是我,你只爱梁超颖,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你都很开心,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咱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爱人,你心里只有我,梦里也只有我……”
那时,他身体疲惫,没心情打破她的自说自话,权当她是趁他入睡后偷偷表白。
但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有个奇怪的念头。
他总是不由自主想到梁超颖,吃饭时不经意的抬头,心里闪过她的影子,甚至希望她出现在餐桌对面,入睡时,他下意识伸手触碰旁边的枕头,耳边隐约浮现她温柔的声音。
甚至,在美国时,他看到梁超颖受伤,竟于心不忍,有了疼惜的念头。
察觉到事情反常,司薄年便去找路易斯。
经过路易斯的深度催眠,一层层挖开他潜意识里的活动,才发现他被人偷偷催眠过。
路易斯反向推荐,将他脑海中被恶意植入的念想,慢慢剥离开去。
那之后,司薄年便极少找梁超颖为自己做催眠治疗。
爷爷病情加重以后,梁超颖前来探望,起初爷爷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完全谈不上喜欢。
渐渐的,梁超颖的名字,在爷爷口中出现的概率增加,即便她不在现场,也是众人躲不过去的话题。
司薄年意识到,梁超颖很可能对爷爷做了同样的催眠术。
于是他在房间里安装袖珍监控,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他迟迟没有揭穿梁超颖的行为,是为了让爷爷开心,尽管老爷子的潜意识不断被梁超颖催眠,但这个过程中,他精神状态很好,笑容一天天增加,对治疗发挥了积极辅助作用,不得不承认,梁超颖哄老人家开心有一套。
司薄年轻描淡写将过去发现的罪证简单说完,脸上的冷淡已然变作仇视,“还要解释吗,梁医生。”
梁超颖彻底石化,她双脚麻木,几乎站立不住,嗫嚅嘴唇,吃力地挣扎着,“对不起,是我一时情迷心窍,太想得到你家人的认可,太想抓住你,才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对不起……司少,真的对不起。”
司薄年轻轻叹息,一个人可以用爱的名义,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梁超颖,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着,只是尾音的失望,彻彻底底刺伤了梁超颖,她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下去,好半天才说,“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答应和我订婚?你……你可以跟你爷爷说的……为什么你没说?”
司薄年微闭了闭眼,“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应该是你。”
塌陷成废墟的心境,又被他踩上一脚,梁超颖眼泪疯狂的夺眶而出,“不是我?那是谁?宴会的请柬上,就是咱们两个人的名字,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司薄年道,“那就麻烦聪明的梁医生想想,一场我明知道的阴谋,为什么还精心布置场地,宴请嘉宾?爷爷只是要一场订婚宴,犯不上浪费我太多精力。”
梁超颖脑海里各种细节横飞,人快要被折磨疯了,她抱住头用力思考,通红的眼睛锁定他,“你是故意的?故意答应你爷爷的要求,故意摆设宴席,故意邀请这么多宾客,但……但你要在典礼上宣布的新人,不是我,而……而是陆恩熙?”
“不错。”
那就是他的原计划。
今晚的一切,都是他为陆恩熙准备的,他希望在高光时刻出现在宾客面前,牵着他的手的女人,是陆恩熙。
就算全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也认定了陆恩熙,绝不放手,不管家族给他施加怎样的压力,他都将护她周全。
只是,陆恩熙拒绝了他的请求,此刻已经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
他自以为这样是为陆恩熙好,仔细想来,只是一厢情愿的犯糊涂。
若真想给她一个承诺,就不该借用别人的名义。
陆恩熙说的没错,是他太自私,他何尝不是用爱的理由,不断伤害她?
梁超颖的自尊心被击打得七零八落,她拼命摇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心里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我?你对我的温柔算什么?你在司爷爷面前的妥协算什么?就没有一点点爱的成分吗?”
司薄年淡然道,“没有。”
梁超颖快要疯了,她捂着妆容凌乱的脸,泣不成声,“我承认……我承认我用了一点手段,但是我发誓,我真的爱你,我爱你超过爱自己。我只是……稍微给你爷爷植入了一点意向,如果他对我没有一丝认可,也不可能被我催眠,这么久以来,我陪伴他,照顾他,早已是司爷爷没有名分的孙媳妇,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尽心尽力了,难道就因为一点错误,你就要抹杀我所有的付出吗?”
司薄年看着完全变了个人的梁超颖,几乎想不出来初次见到她时,那个得体温和的女人了,“还有三十分钟订婚典礼就要开始,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