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后,兴安县。
天气炎热,蛇虫鼠蚁泛滥。
一队士兵出现在县城外,个个脸上冒着粗汗,汗渍划过蚊虫叮咬的鼓包,痕痒难耐,队伍却依旧整齐干练。
队伍前方有一人勒住马身回头望了一眼。
随即驱马快步追上最前面的高头大马。
落后半个马身,而后开口。
“将军,前面便是兴安县,也是到达驻军补给营地最后经过的县城了。”
“可要在此休整一番?”
王贲不语,看了一眼开口的赵佗。
赵佗晒得黝黑的的脸露出憨憨的笑容,因赶路被吹散的头发打着绺儿贴在脸上。
显得狼狈至极。
王贲甚至隐隐闻到身旁飘出的汗臭味。
见王贲回身看他,赵佗接着小声嘟囔道:“这一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弟兄们别说好好休息,连洗漱都不曾。”
“是啊,特别是接近岭南这几天,感觉天上有九个太阳对着我烤,身上都臭了。”
旁边的一个小将领忍不住附和道。
路过兴安县,便要一头扎进山里修渠,接下来更是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王贲见队伍虽依旧整齐有纪律,可士兵脸上却难掩疲色。
这样的状态就算赶到营地,也很难打起精神来修渠。
遂点了点头。
“县城外扎营,派人到城里备齐物资,明日再上路。”
众人闻言都是满脸喜色。
待军令传至整个军队,将士们欢呼雀跃。
不过半晌又迅速恢复肃静,各自忙着手上所分到的任务,开始扎营。
“这帮小子。”
王贲摇了摇头。
大秦全民皆兵,十七岁便要服兵役。
这里面很多都是半大的孩子。
容易喜形于色,不过能迅速恢复纪律,也说明平时军纪严明。
也就是这次是来修渠的,不算紧急,他们才会如此放松。
像这种短暂的庆祝,王贲并不想理会。
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城。
在他们动身前一步,有一人在城门口探头观望,随后慌慌张张向城内跑去。
这兴安县原是西瓯部落的地界,不过早年被楚国侵占,这里居住的人也被同化,生活习惯和楚人相差无几。
虽地处炎热,城内的市集还是热闹非凡。
除了本地被同化的越人外,还有不少关中的面孔。
始皇统灭了六国后,各地通商的政策更加宽松。
关中的商人也盯上了岭南这边的奇珍异宝。
岭南岭南,背靠“五岭”,北面地形以山地和丘陵为主,向南又面朝大海。
因此,水网密布,土地肥沃。
而且岭南大多数地方都长夏无冬,日照充足,降水丰沛。
虽落后了些,但对商人来说可谓是宝地。
珍珠、象牙、犀角,瓜果、鱼鲜哪样在关中地区都是罕见之物。
稍加宣传便可卖出高价。
瓜果、鱼鲜虽是不好运输,但对于久居关中的他们来说,能久不久来吃上一顿已是幸福至极。
王贲一行人也来了兴趣。
停于一个瓜果摊前。
他早就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前一个关中商人买了一把眼前这红色果实。
看似粗糙,全身布满细小决状裂片,好像乌龟壳上的龟裂似的。
剥开却实白如肪,向姑娘家的肌肤似的。
那人将白色的果肉径直塞入口中,一脸享受。
赵佗随着王贲的目光也看见了这一幕,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不是他没见识,实在是......
赶了这么多天路,吃的都是干粮。
嘤嘤嘤,不对,就是他没见识。
这东西他在咸阳也没吃过,甚至都没听闻过。
只听说楚越之地虽都是蛮人,却地产丰富。
没成想竟是这般丰富。
王贲倒是听闻过,也在始皇的桌案上见过一次,但却未曾吃过。
之前各国割据一方,各国因着地理位置不同,产出的作物也有所区别。
各国之间虽有通商,但珍稀之物也鲜少流向他国,更别说瓜果这类不好存放之物。
这些瓜果原本在楚国也是少有,侵占百越边缘地区才开始引入。
百越蛮荒之地,价值不大,征讨困难。
楚王并未深入,而是想取代周朝问鼎中原。
倒是给了始皇机会,不若楚国之人在伐楚之时也躲进百越的穷山辟岭,后患不小。
现在大秦已将楚国吞并,与百越蛮人咫尺江山的是大秦。
百越也将是大秦的隐患。
看来,这百越是必须拿下了。
思绪百转千回,面上确实不显。
“你这..荔...荔枝对吧?多少钱一斤?”
赵佗见王贲没有动作,忍不住问道。
凑近挑了两把看起来成色不错的,许久么听到回应,赵佗晃了晃手中的荔枝,再次问道。
“你这果,保熟吧?”
买瓜果的商贩正和关中的行脚商人商谈,闻言看向王贲一行人。
见到他们身着黑甲后,面色忽变,嘴角合拢,一脸冷漠。
在看到他们身边还跟着几只变异的动物后,脸上的冷漠化为恐惧。
面色煞白,眉毛拧成一团,眼睛死死的盯着宝可梦。
“不...不卖。”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说什么?”身后随行的将领闻言手握刀柄,怒目而视。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旁边的行人和商贩。
旁边一个卖犀角,年纪稍大的商贩见状一脸惧怕的跑了过来。
将买瓜果的年轻商贩拉至身后,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些瓜果不要钱,各位将军拿走便是,小儿年幼不会说话,还请各位将军莫怪罪,给小儿一条活路吧。”
说着便跪倒在地上磕起了头。
大街上的越人纷纷冷漠的看向王贲一行人。
王贲眉头紧蹙。
“起来吧,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多少钱,你说个价就是。”
“是啊,还能白吃你的不成。”赵佗附和道,随即向身后的将领示意。
那小将领松开剑柄,上前将人架了起来。
经此一事,王贲和赵佗也没了兴致,留了几个人购买物资,先行离去了。
一路上,越人看见返回的几人均是迅速让路,唯恐避之不及。
王贲和赵佗的眉头自从进城就没松开过。
想找个路人问问原因,谁知面前的路人竟一溜烟的跑了。
态度不要太明显。
“去,将县令叫来。”
“快去。”赵佗颔首,对后面跟着的士兵吩咐道。
士兵领命朝县衙跑去。
按理说,王贲等人的行踪并未隐瞒,他们到兴安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县令早该带人出来迎接才是。
真是态度诡异。
一刻钟后,王贲等人还未出城,去传令的士兵已经快跑回来了。
“禀将军,县令称病未出。”
“何病?”王贲追问。
“说是被毒虫咬了,浑身肿胀溃烂,疼痛难忍,下不来床。”
士兵将未见到县令,只能将县丞的说辞一一回禀。
“嗬!”王贲冷笑一声,显然对这番说辞不受用。
为了方便管理,此地的县令乃百越本地人。
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会对毒虫没有任何防范?
还偏巧在他路过兴安县之际被咬,本地越人对大秦将士态度如此冷漠,若其中没些个中原因,他是不信。
“赵佗,这兴安县,你觉得可有不妥。”
“下官...呸,末将认为当地越人对我大秦的将士太过冷漠,甚至是仇视。”
按理说,兴安县归属楚国也有两代人了,早已被同化。
对楚国归属感虽没有那么强烈,也够不上仇视。
如今受大秦统治,对图通民众来说并无影响,态度不该如此冷漠才是。
“你......”王贲正想差人换了军服去查探,话音未落,便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城门外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片人群,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围成了一个大圈子。
不时还有惊呼声和抽泣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