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宫外都传开了,郑太医似乎要与礼部侍郎的女儿——林家小姐成亲了。听说两家素来交好,倒也是青梅竹马,一桩美事。”苗顺仪目光灼灼,盯着那贵妃,脸上笑意不减。
“咳咳……如此,那本宫倒是要为郑太医备一份新婚贺礼了。”那贵妃清咳几声,本无血色的脸上勉强挂了一丝笑。
苗漪心道:这贵妃果然恋慕那太医,二人必然有些什么。可她身体如此差,对那皇帝又十分冷淡,想来这些年也很不好过。
又放柔了语气:“娘娘,身子未愈,还是别吹太久的风,臣妾这有一些梨花糖,是个偏方,能止咳。娘娘若是放心臣妾,便回去试了毒后服用。”
那贵妃却是摆手,将拿梨花糖拿过去便吃了一颗:“没什么好试的,本宫的身子本宫清楚,多谢。本宫也确有些乏了,先行回宫了。”
芙月守在不远处,看二人谈话,十分焦心。
“芙月,走罢,回宫。”贵妃摆摆手,芙月立刻上前。
“恭送娘娘。”苗顺仪站在原地,看那纤瘦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太医院里,郑太医听了菱星的话,抬头:“不打紧,娘娘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不可吹太久风。”
说罢还是拎了药箱:“我还是随你去看看,等娘娘回来再为她诊个脉。”
“哎,多谢郑太医。这边请。”
钟粹宫内,贵妃一回宫便摒退宫人,独自坐在那碧纱窗前发呆。
窗外柳絮被风吹拂,洋洋洒洒。
她眼里却一片茫然。那个人,要成亲了。
“微臣拜见娘娘。”郑太医一进门便见贵妃坐在窗口对着风吹,还未等她回应,便起身上前关了那纱窗。
“娘娘不可吹太久风,当心伤身。”他一如往常挺直脊背,神情冷淡,语气严肃。
“不劳郑太医挂心,本宫好得很。”她不由出声呛道。
郑太医微微错愕,也很快整理情绪,恭敬道:“微臣前来为娘娘把脉。”
“不必了,昨日方才诊过脉,你退下吧。”贵妃别过脸去,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柳絮上。
郑太医不由一怔,半晌回道:“微臣告退。”
他拎着医药箱便要离开,贵妃见他真要走,一时气急,呛咳起来。
“咳咳咳……”她拿帕子掩唇,不断咳嗽。
郑太医连忙上前,轻轻抚她背,又拉下她的手,喂了颗枇杷丸,低斥道:“娘娘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
“爱惜又如何,本宫早就不想活了。”她无所谓地扯起嘴角。
“娘娘!”郑太医闻言又惊又怒,“娘娘年纪轻轻,切勿有轻生之意。”
“待在这宫里,病死也好,本宫也好早日去见见母亲。”她仍不以为意,脸色比那初春的梨花还白上三分,呛咳之下,一张唇却意外地有了几分颜色。
“哪怕为了……为了关心娘娘之人,娘娘也不愿爱惜自己吗?”他望着她苍白的脸,斟字酌句。
“这宫里还有谁关心本宫呢?是那皇帝?还是那恨不得本宫死之前封后的父亲?”她讽刺一笑,“本宫乏了。”
郑太医见她如此,十分痛心。那个刚进宫便形容孤高的女子在这宫墙里日复一日地枯萎下去,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即便在外人眼里,她还是盛宠不衰的贵妃,可只有郑太医知道她已一心求死,毫无斗志。
他想说还有我,还有我在意,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娘娘,人活着总有盼头。”
“这日子一眼都望地到头。”她微微阖眼,“对了,听说你要成亲了,本宫……本宫会为你备份厚礼,提前贺你新婚,往后你便不必再来了。”
“微臣何时要娶亲了?娘娘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郑太医一字一句道,“微臣的心中早就容不下别的女子,又怎会娶妻。”
贵妃倏然转头,弧度大得连那步摇都随之一甩,她张张口,却未言语。
郑太医步步紧逼道:“是微臣僭越了,日后也不配为娘娘诊治。”他却忽然一笑,眉目舒展,冰雪消融,“娘娘既不想活了,微臣便为娘娘守一辈子皇陵。说不定,娘娘一薨,臣诊治不力,也可名正言顺地为娘娘陪葬。”
他本年轻俊美,只是平日里忧思过重、不苟言笑很是让人惧怕,此刻洒脱一笑,倒见几分少年心性。
“微臣告退。”他面色平静,轻轻后退。
“观溪!站住!咳咳咳……”贵妃眼眶一红,心急如焚,她想走下美人榻去拉那人,却咳得直不起身子。
恍惚中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她便不管不顾往前冲,一边咳嗽一边摇摇晃晃往前走,却不小心被绊倒,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抬头,那人叹息道:“娘娘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