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灼细看陈蓁蓁的衣着,怒气又涨一层。
“你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要是让阿娘看见了,肯定又要罚你。”
“你别告诉她不就行了?好阿灼,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没出息的事。我对他是喜欢的。”
被陈灼一口道破,陈蓁蓁索性破罐子破摔,抓住陈灼的手不撒开。
和钟意之人做亲密的事,当然不算枉顾廉耻。
她迈步时腿间尚还酸软,那副别扭样子被陈灼见着了,直接扯开她的手。
陈灼气冲冲道:“别跟我嬉皮笑脸!你才认识他多久,连这种事都跟他做了!难道你不知道这种事是只有夫妻之间才算名正言顺?礼义廉耻你全都忘了?”
陈蓁蓁掩面:“那又如何?我做都做了……”
情热之时,谁会想到那种东西。
“陈蓁蓁,你真是不要脸!话本子看多了吧?做了这种事,接着是不是就要跟着他走了?就算他对我们有大恩,你又怎么能…”
陈灼跺跺脚。
那些乱七八糟的姻缘话本里,女子遇到一个皮相俊俏些的书生侠客,亲亲摸摸无媒苟合是第一步,接着便要抛弃父母亲人,跟着男子夜奔离去。
“阿灼你冷静一点,我真没准备跟他一走了之。”
陈蓁蓁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说陈灼一惊一乍,还是该说她太关心太甚。
“我不管,你不听我劝,我得去告诉阿娘,她总有法子来治你。”
陈灼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推开陈蓁蓁就跑了出去。
“阿灼!”
陈蓁蓁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陈灼跑了出去,她急着想追,身上衣衫却还没换。
昨日情事种种痕迹,不需看她被盖住的肌肤,从衣衫上便能窥见几分。
难怪陈灼气成那样。
陈蓁蓁瞥见镜中裹着卫琅内衫的自己,一脸春意,眸中带水。
要是师父见着了指不定得打死她。
她换下一身衣衫,又匆匆梳洗,才敢追着陈灼而去。
脚步酸软,陈蓁蓁却提着心跑得飞快。八壹中文網
可她还是来晚一步。
心中盼望着陈灼只是说一时气话的侥幸在听见屋中两人交谈声时瞬间破灭。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陈灼愤慨的告状声。
“阿娘。蓁蓁她胆子大成那样,你再不管她,她就要捅破天了。”
这丫头要害死她!师父若是知晓了……
陈蓁蓁急忙准备推门进屋。
“那个姓魏的郎君身份不凡。蓁蓁她自己聪明攀了高枝。你多管什么闲事?”
是师父的声音。
那话中的讽刺和冷意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尖锐的刺入陈蓁蓁心里。
她欲要推门的手停住了。
屋中两人并未发觉,还在继续着争执。
“阿娘你说得都是些什么啊,蓁蓁她明明是做错了,什么攀高枝,你应当去骂她才对,怎么能说这种话。”
少女无措道。
“你知道那个魏郎君的父亲是谁?西京京兆尹!二品的大官呐,要是蓁蓁跟了他,别说是做小妾。就是跟在他身边做个无名无分的外室,那也是了不得的。”
妇人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满传出来。
“什么小妾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再不管她她就要跟着人跑了!”
“你别犯傻。不要去管蓁蓁,就让她跟着那个魏郎君亲近。最好是能弄出个孩子来。”
“阿娘你疯了!”
“阿娘是为了你好,你跟林青山本来便门户不登对。林家布庄不说是家财万贯,也能说是小有资产。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年阿娘是怎么带着你们两个过的。”
屋中妇人一声叹息。
那轻飘飘的叹息不仅落在了陈灼的心上,也压得陈蓁蓁心里沉甸甸。
屋中妇人继续道:“如今林青山去西京游学科考,到时候若是高中,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回来娶你?”
“我跟他还没到这份上,何况林青山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说得是蓁蓁,怎么绕到我身上?”
陈灼急急打断。
“你听阿娘说,你跟林书生情投意合不假。退一步,就算他肯回来娶你,那林掌柜还会不会同意?这次孙家的事你也听说了,林掌柜是半点也不想帮咱们的。阿灼,你长大了,要该学着为自己打算了。阿娘不管蓁蓁,做得这些都是为了你。若是蓁蓁跟魏郎君搭上,那日后林家怎么敢小觑你?”
“可是阿娘,你都不知道那个姓魏的人品如何,是否有了妻室。怎么能让蓁蓁跟着他胡闹?”
“你听阿娘的话就是了。”
妇人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陈蓁蓁没有再接着听下去。
她静悄悄又从屋门处退开。沿着花草葳蕤的木质长廊漫无目地的闲逛。
听了如何,不听又如何。
她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师父到底心里是怎么想她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师父对她和对陈灼,自小就是不同。
陈灼的衣衫要一年换好多件,她便只有一件师父的旧道袍。
陈灼能在山下书塾读书听经,一直到年纪大了才回山上。
她却是只在书塾学了几个字就需回观里帮师父的忙,跟着她在有丧事的人家做法事跑场子。
陈灼可以骄纵任性随意发脾气,养成个刁蛮天真的性子,她却得小心翼翼看别人的脸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连名字都是这样。
陈灼是三月桃树枝头烂漫天真的那一抹魄人艳色,皎然灿烂,被人小心呵护,未经风霜。
她就只是伴在桃花枝头的繁实桃叶,嗅得见她的芬芳,看得着她的灿然,却永远也学不来她那般自在。
陈蓁蓁其实是嫉妒陈灼的。
不是因为名字,不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或者平白遭受的委屈。
她是嫉妒陈灼有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