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头发皆白了的红衣太监见她看过来,微笑着冲她轻轻点头,神色不知道有多慈祥安顺。
“这是萧公公,在宫中侍奉了许多年了。”
卫琅上前,见她还怔愣着,淡淡开口。
萧公公冲她行礼,接着便捧着卫琅那道手书匆匆出殿。
陈蓁蓁又低低应一声。
她总不能说她识得这位萧公公。
“王爷,你慢点。”
陈蓁蓁追不上卫琅,便想扯住他的袖子让他停一停。
卫琅停是停住了。
可他只瞥了陈蓁蓁扯着他袖子的手一眼,便淡淡道:“不要再这样拉拉扯扯。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朝仓县的小道姑陈蓁蓁,是本王的小姑,大卫的怀宁长公主卫蓁。”
她还怔愣着,卫琅便从她手中扯开袖子,继续道:“明日起本王便命教习来教你宫中礼仪。还有本王刚刚在殿中跟你说的那些。你要知道什么叫做举止端庄,行事有度。不要失了皇家脸面。”
他转身,轻飘飘又是一句。
“今日就算了,日后不要再如此,被人看到了不好。”
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头低得不能再低,此时又恨自己多长了眼睛和耳朵。
自出生之日便已经将皇家体面丢尽了的卫琅瞧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太掖池不言语。
卫蓁也闷闷不说话。
原来他做她皇侄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你想不想去太掖池看一看?”
长风吹渡碧水,乌发玄衣的男子又转身低低开口。
他眼中明明映出了她的身影,卫蓁却觉得他似乎看得又不是她。
“我听王爷的。”
卫蓁低低答道,心里莫名难受起来。
可她强自把难受劲压了下去。
有什么可难受的?
难道卫琅要做正经的侄儿,她反而不自在起来,情愿让他压在榻上戏弄?
卫蓁憋着不说话,卫琅便也不言语。
如今宫中最尊贵的两人不声不响,宫人们自然更不敢弄出声音惹了忌讳。
此时宫中景色极好。
秋水明净,波光万道。
暮色中太掖池清风渡碧水,有轻舟破开波光,徐徐漂渡。
可舟中人却无一真正把心思放在了看景上。
一人忙着按下心中委屈茫然。一人急于收敛自己的龌龊心思,暗暗发誓不再犯错。
直到天光消散,宫灯次第亮起破开夜色。
卫琅才带着卫蓁登上了望星楼,在灯火摇曳下遥遥将幽思殿指给她看。
他声音中再听不出什么波澜:“那就是你的殿宇,本王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晚间你便回那儿去。好好歇息。明日便会有教习去幽思殿教你。”
灯火吐艳之下,他的手宛如兰草,宽袖被风吹起,神色也被夜色模糊。
卫蓁却并未看向卫琅指的幽思殿。
她望着的地方是卫琅所居之处。
宫中郁巍堂皇的殿宇,集太妃和皇兄宠爱于一身的宁王爷居所重华殿,与她的幽思殿一南一北。梦中她走过那段路,坐在步辇上也得折腾小半个时辰。
“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先回去。”
卫琅收手,淡淡道。
卫蓁低声道:“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嗯。”
卫琅点头,似乎是怕她担心,还补充道:“放心,一会儿让宫人们带你回去。本王回重华殿,不去你的幽思殿。”
他说完便先一步迈下石阶,也不多看她一眼。
卫蓁忍不住沮丧起来,却也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卫琅身后,一级一级慢慢走下去。
宫裙繁琐,裙裾没过脚面。
她从未穿过如此不便于行的衣衫,走起路来难免畏首畏尾,生怕步子踏得过急,摔倒丢丑惹人笑话。
下午跟着卫琅,他步子又急又快,她跟得极为吃力。
如此走了一会儿,身上原本就有些不适的隐秘之处被牵扯到,疼的越发明显。
刚刚登上望星楼时还能忍,可当下卫蓁是真的忍不了。
她也不想忍了。
她瞅准了裙裾上的垂带,踩上去便错了步子,踉跄一下便从石阶上跌下去。
身后远远跟着的宫人来不及扑上来护住她,离她最近的便只有一次也没回头,自顾自往下行的卫琅。
“小心!你是怎么回事?”
未曾有意料之外的疼痛传来,只有卫琅的斥责声。
那背对着她的男子在听到她轻呼出声后,旋即便回身揽住了她。
他手握在她肩上,见她站稳了便立即松开。
这么不想碰她了吗?
卫蓁眼睛不知道为何有些湿润了。
“怎么了,你是磕到了还是碰到了?”
卫琅负手皱眉。
“没有,可我疼。”
卫蓁低头眨眼,将刚刚那点湿意掩饰过去。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娇气,往日在玄天观做菜切到了手指,她眉都不会皱一下。
可这个时候疼的是腿心,罪魁祸首还一脸不耐地看着她,这让她怎么忍?
明明今早他还抱着她,浪荡话一句比一句过分,恨不得埋在她身子里永远不出来。明明即便是在那个梦里,他都知道哄着她。
可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做她的侄儿,就要这么疏远她吗?
“很疼?本王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身前男子冷声问道。
他离她只有一臂之距,卫蓁却觉得那一臂的距离简直是隔开了千里万里。
“不必了,睡上一觉就会好的。只是我走不了路,一走便要疼。怎么回幽思殿?”
卫蓁仰头看卫琅,悄悄挪得离他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