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微走在回家的路上。
白雪茶楼离他的新房子很近。妙微的家很富有,父母给他在山下镇里置办了一处房子,供他下山办事偶尔歇息之用。
同一条巷子里,走路五分钟。
贺川行已经先回去了,此时将近晚上十一点,这条小路非常安静,月色如银,温柔细碎地洒在他身上,让他想起冬日里触手即化的霜雪。明明只是在手心匆匆一洒,却留下了深深、深深的灼痕。
一如刚刚那个吻。
他很难言说这种感觉。
不自大的说,从小到大,哪怕他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孩子靠的太近,因他侥幸有副好皮相,追他的人不少。
只是他从不在意罢了。
皮相之哀荣,转瞬即逝,他从不懂世人为何如此上心,他也很难看出别人的美丑,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美也不过如此,丑也不过如此。
倒是能看一看人的面相,或祥和或暴戾,总有一二在五官上流露。
时间久了,妙微一般不去注意人的脸,不想沾惹那些人间凡尘事。
可是今天就偏偏沾染了。
他从小跟着修行的云心师傅倒常劝他,他不同于从小就斩断尘缘的其他师兄弟,既然生在红尘中,家中富有需要他继承,入世一观,遍尝喜乐,未尝不可。或许将来,会有不一样的因缘。
云心师傅佛法深厚,更有一重卜算之术,非后天人力所学,乃天授。
妙微想,难道是人世间自有天意,因缘他不强求,竟真的不请自来?
他想起今天见到的女孩儿的眼睛,其余都在其次,只记得非常清亮,像是云层后透出的日光。
光芒万丈,灼人心神。
他缘何鬼使神差,如今依旧说不分明。
妙微摊开右手掌心,放在眼前。
那里仿佛仍有微微热度。
妙微又想起她吻过之后,向她扫来的那一眼。
挑衅、骄傲又志在必得的一眼。
妙微呼吸一窒,又起了反应。
他皱着眉,微微苦恼地看着,却听见裤袋里不知多了一张字条。
妙微停下脚步,摸出字条。
【前山极远白雪,清夜一声妙微。欲寄相思千里月,溪边残照雨霏霏。】
【大师父,这算有缘吗?】
【大师父,外头的月色好吗?】
【大师父,雨霏霏的,可不止这首诗啊,还有哪里,你知道吗?】
天可怜见,妙微平生没人敢和他说黄段子,连和他说话都要考虑语句是不是太庸俗,更何况黄段子?
但的确天可怜见,妙微居然把最后一条看懂了。八壹中文網
妙微再一看发信人名字。
白雪。
土到掉渣。
从小就点亮了毒舌技能,自己却不觉得的妙微心想。
他面无表情把字条塞回口袋里,五分钟的步行路程被他缩成了两分半,进门就往浴室去。
花洒打开,水洒下来。
妙微站在底下,雪白的肌理之下是线条优美的肌肉。
不夸张,却不是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虚架子,是真真正正数年如一日,早上五点起来打拳练出的童子功。
水珠顺着肌肉淌下来。
冰凉的水流终于冲走一点热度。
妙微闷哼一声,冷眼看着已经平复下来,才关上花洒。
只是身体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了,心有没有被吹皱一池春水,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突然一张字条从窗外飘了进来。
每天这个时候,准时飘来一张字条。
妙微想,她似乎真的活力无限,哪怕从未有回音,每天也依然高高兴兴地递字条过来,还通常不止一条。
妙微又想,其实内容都挺无聊,家常又琐碎的对话,似乎他们真有亲密无间的关系。
只是为什么每次仍然会打开看呢?
妙微自己也想不明白。
【呐,大师父,我这几天也研究下了佛法】
【听说佛教也有医僧的,大师父,你会吗?】
【佛说要普度众生,我现在病的快死了】
【你渡不渡我?】
还能这么有精力,一条条地写字条,想必病情不严重,妙微心想。
只是手指却不听使唤。他这天破天荒地回了一张字条。
【什么病?地址。】
写好就随意地扔出窗外,也不管她是否能捡到。
那边频繁递送字条进来。
【?】
【大师父你本人?】
【居然回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诸如此类。
见妙微这边半天没回应,才飘进来一条:
【感冒发烧了。就在白雪茶楼。】
妙微起身,从药箱翻出感冒药和退烧药,起身出了门。
当站在白雪茶楼紧闭的大门口的时候,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旁边花店的老板娘笑盈盈看着他,冲他一眨眼:“这个点白雪茶楼还没开门哦?”
话音刚落,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白雪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裙子,软绵绵靠在墙上,脸色有种奇异的红晕,对妙微一笑:“白雪茶楼没开门,可是白雪开门了。”
她声音沙沙的,并无心压低,却偏偏低哑,带着些不自知的撩人感。
妙微耳膜发麻,把手里的药递给她:“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白雪却不去接,只依依看着他,但笑不语。
妙微往前一步,把药放在她面前,再说了一次:“拿好。”
这平时遥不可及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的天山高岭之花就在眼前,连那颗性感的红痣都看得一清二楚,白雪只觉全身滚烫如火,水一波又一波涌出来,却浇不灭那从心底发散出的热。
白雪故意软绵绵往前一跌,正落在他怀里。
白雪灼热的呼吸也正落在他颈边。
妙微全身僵硬,连动一动都不能了,像根柱子,立在原地,不动如山。
既已送上门来,白雪怎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