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寂骤然听见那人声音,还道是自己出了幻觉,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那个人却真的稳稳站在了自己眼前。
“施主?”妙寂有些不可思议,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上还拿着一个简陋的木杖,一双眼睛倒是又亮又圆,见了他便扬起了笑脸。
“我来看你,给。”她把那包袱放下,打开里面是厚厚的被褥,还有一套他的衣袍,以及不少她喜爱的吃食。
“施主,是否受伤了?”他扫了一眼,便皱着眉,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却在即将触及她手臂的咫尺之遥停了下来。
“我没事,我穿的鞋可稳了,一点也没摔着。”她笑意盈盈,又叹了叹气瞧着他,抱怨道:“只是,你受罚怎么也不同我讲啊?”
妙寂静静看她,忆起回寺之时,那长阶便让她叫苦不迭,这断塔的石阶,相比之下,只增不减,她却丝毫没有抱怨,背着那样重的东西上山来寻他。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妙寂不由叹息。
“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贫僧该受着的。”妙寂神色淡淡,语气温和:“施主,切莫再如此冒失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你总不能让我现在下去吧。”木桃瞪他,“我还不是担心你,听说这里冷,又没东西吃,你身体怎么撑得住?”
妙槐同你说的?他不过听些传闻,这外头的野果足以果腹。”妙寂缓了语气,却避开她亮晶晶的眼:“待歇息一个时辰,贫僧送你下山罢,这里施主是万万不能留的。走就走,有什么不能待的,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木桃有些生气,她本来也没想待在这儿,她马不停蹄地赶上山来只是想给妙寂送些东西,结果人家却立马下了逐客令,她半点好没讨到,反倒碰一鼻子灰。
妙寂沉默地转过身去,又开始在墙壁上刻经,木桃也不说话,直接坐在地上休息,还顺手拿了些果脯,盯着那僧人的背影,恶狠狠地咬了两口。
还待多吃几个解气,一瞅那没剩多少的纸包,心一软,算了。
妙寂的身影看上去单薄了些,自那次遇劫之后,木桃总是额外在意他的身体,几日不见,看他那宽袍大袖内露出的手腕,只觉妙寂又瘦了些,那枯瘦的指间看上去也伤痕累累,他还耐心地一笔一划刻着经文。
木桃有些忧心,便不想同他置气,安安静静地歇息。
妙寂看上去很是从容地刻经,实际上那错乱的经文却不断刺痛他的神经,他竭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默背金刚经。
“所断之妄想,若种子,若现行,——悉皆被断无......”
他忽地滞住,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皱起眉,竭力稳住身体。
“合能所断皆究竟,故日......金刚断究…...”
笔画越来越潦草轻浮,他没有力气,那熟悉的痛楚再度席卷了全身,他终究是握不住那细小的碎石,任它一下坠地。
这样细小的声音,却在塔内清晰可闻,木桃被吓了跳,转头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立刻起身上前扶住他,问道:“怎么了大师?身体不适吗?”
妙寂冷汗直流,她贴近的气息那样熟悉,是清甜的花香,扶住他的白皙双手像是残忍的刑具,只加重了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