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似要压下来。男人身后的煞气在四周缠绕,所到之处皆被焚烧。
冰冷的雨水变得炙热,空气中也弥漫着滚烫的温度,四周压抑,仿佛身处火山边缘。
鬼王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郑群山心颤不已,暗叫不妙。他举起弓箭颤颤巍巍,瞄准前方男人刚要射击。掌心不由一疼,手中弓箭化为灰烬。
他神色震惊的看着那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的男人,“快……快,快跑。”
再不跑,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了。
一群道士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凤澜熟视无睹的垂下通红眼眸,俯下身子将地上的女人拥抱在怀,温柔的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整齐。
一抬眼,身后煞兽狂奔而去,惨叫声响彻天际。
道士一个接着一个被野兽吞噬,郑群山听着身后的声音惊恐极了。他忍不住的回头一看,见那野兽快要逼近,不禁慌忙的从怀中抽出铜钱剑……
然而他还未掏出便被野兽一口吞下,消失在这天地间。
煞兽吃饱喝足怂了怂身子,打了个响嗝,优雅从容的走回男人身边。
刚才那恐怖的一面仿佛只是个错觉。
它靠在凤澜身旁,漆黑的大眼盯着他怀中人呜咽一声,用鼻子拱了拱他的后背,似在安慰。
泪水滴落在女人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凤澜一颗心空荡荡,没有归处。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哽咽的恳求着,“阿颜,我把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都杀了,你可以起来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你起来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还没一起看院子里开花的槐树,你还没有吃上我为你种的菜,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未对你说。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阿颜……”
再多的叫唤,换来的只有沉默的回应。
三年后……
小雨沥沥,清德镇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到处人烟稀少,凄凄惨惨。
自从三年前那帮道士上山缉拿鬼王后,这里就再也不曾见过光明。整个小镇被黑暗笼罩着,令人身心惶恐。
鬼头山上,顶峰躺着一对男女。男人面容憔悴冷萧,眼底布满血丝。他紧紧的搂着怀中女子,言语柔情。
“阿颜,家里的大槐树又开花了,是漂亮的淡黄色。我为你摘来,你快睁开眼瞧瞧好不?”
“阿颜,我又为你新重种了菜,你这小馋货快起来看看。”
“阿颜,家里的母鸡昨夜下了蛋。”
“阿颜……”
微风拂过,吹落男人眼眶的泪花,四周静得可怕。女人在他怀中笑得恬淡,一切只有他的喃喃自语。
无颜的身躯被凤澜用煞气保护着,未曾腐化。可她的灵魂他将这世间寻遍却不曾找到。
阿颜你去哪了?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吗?可是我的心好疼,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你回来好不好……
狐四看着顶峰上的凤澜抿唇不语,眸含心疼。
三年了,他何时才能在悲痛中清醒振作。
无颜当初只是想让他好好活着,如今他过成这幅模样,倒让她如何心安。
日复一日,春去冬来,天空下起了小雪,世间一片白茫茫。
“阿颜,下雪了。”
男人抓起地上的白雪,笑得像个孩童一样捧在女人眼前。
眼中凄亮的光渐渐暗灭。
他的阿颜还没睡够,自己不能吵她。
心底一阵揪痛,凤澜泪眼朦胧,模糊了视线。他不由心慌,仓促的走出洞外,无力的瘫坐在地。
他知道他的阿颜死了,可是每当他一闭眼,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她巧目盼兮叫着自己的模样。
一切仿佛都还是昨天。
眼角微红,凤澜看着白皑皑的大雪,眸光空洞,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发冷。
“凤澜。”
思绪回笼,凤澜眼底瞬间染上冷意,不语。
“你为了这女人变成如此又是何必。命定之人百年之后又会重生,到时……”
“哈哈哈……”
无极被男人狂妄的笑声打断,他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知道,他笑得有多大声,心中就有多痛。
身旁男人白衣翩翩,身上自有一股高贵威严的气度。他五官清冷,如琉璃一样的褐色眼眸透着几丝暖意,让凤澜不禁讥笑一番。
什么时候他这个天地掌管者也心疼起自己来了。
当初是他抽离了自己体内部分煞气封印于命定之人体内,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守护不了。
如今这般前来安慰,甚是可笑至极。
凤澜笑声逐渐微弱,眼角迸出泪花。他看着男人,心痛得他快要窒息。
“你向来都是高高在上,怎知我情有多深,爱有多重。命定之人重来又如何,那都不是我的阿颜。”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凤澜朝无极跪了下去,绝望的扯着他的衣角祈求着,“你不是天地之主吗,世间万物都掌控在你手中。你把我的阿颜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我都愿意给你,那怕命。求求你了,我只要我的阿颜好好的,我只要她活着……”
曾经张狂一世的男人为了心爱之人抛弃尊严,卑微的在他脚下哀求着。无极眉目紧皱,轻叹一声,扬头看着漫天雪花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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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朱家那丑女儿要嫁人了,大家快来去瞧瞧。”
“等等我,沈大娘。”
“……”
杏和村今日格外热闹,不管大的小的都在门口张望,七嘴八舌,一脸好奇。
这朱大旺的女儿是出了名的丑女,生来脸上就自带一块红色胎印,奇丑无比。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娶了她。
陈木身穿红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马背上。想到自己将娶之人的面貌内心就一阵泛恶。
他好歹是这杏和村排得上名号的美男,没想到竟要娶那朱家丑八怪做娘子,以后他在这村里如何抬起头来。
越想心里越愤愤不平,陈木瞧了眼许久不见人出来的小破房,黑沉着一张脸,不爽追问身旁媒婆,“那丑八怪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快了,新娘子肯定是想漂漂亮亮的见你,所以打扮得久一点。”媒婆一见新郎不悦,连忙出声安抚。
听闻这话陈木想起女人的容颜,不屑的轻笑一声。
打扮?在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住她那张令人作恶的脸。
屋内的朱大旺与翠兰面面相窥,焦急得不行。
“朱哥怎么办?陈府的马车到了,可是阿颜逃婚了,我们该如何与他们交代?”
朱大旺老脸皱成一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却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杏和村外,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躲在大榕树下鬼鬼祟祟的张望着。她目光戒备,小心翼翼的挪着步伐。
“哎呀。”
也不知道是什么从天而降砸中了她,无颜不禁揉着发痛的头顶抬头,心没有来的一怔,低头捂住自己带有胎记脸。
树上不知何时躺着一男子。他容貌如画,漂亮得不似真人,黑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薄唇轻抿,面色难看。
一颗心没由来的狂跳不止,无颜竟觉得熟悉的很,“公子我们认识吗?”
树上男人因她的话身子微不可察一抖,“未曾见过。”
胸口一紧,无颜低垂下眼眸,朝他点了点头。
这么俊俏的男人她要是见过怎么可能忘记。可是不知为何听他说出那话,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喘不过气来。
压下心底的异样,无颜不禁偷偷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等人。”
“等谁呢?”
尽管他的语气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无颜却毫不畏惧,心中隐隐生乐。
“你。”
“……”
小嘴微张,无颜呆呆的看着树上是笑非笑的男人,心如鹿撞。
风儿徐徐,吹得榕树枝干摇摆,叶落满地,晃了女人的眼。
一切都宛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