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旺沉着脸看多日未归的女儿,怒气冲冲的拿起门边竹竿朝她而去。
“朱哥,女儿回来就好,你这是打她作何?”
半路便被妻子拦截,气红了一双眼。
他是知女儿回来就好,可是她竟带了一个男人回家。村里本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这传出去她如何在此立足,又会背负上什么样的骂名。
那日她逃婚陈公子虽是一脸伤心,言语惋惜,可是不过几日他就浩浩荡荡娶了别家的姑娘。
大旺知道他嫌弃自己女儿长的丑,可那也是他的掌中宝。如今那陈木做出这般行为,更让女儿沦为全村的笑话。
没人要的老姑婆。
眸光黯淡,朱大旺瞥了眼女儿身前高大俊俏的男子,无奈扔掉手中竹竿,头也不回进了屋。
自家女儿几斤几两自己还不了解?这种男人会看上她?怕是另有所谋!
见相公一走,翠兰泪眼婆娑的走到女儿身旁,“回来就好,有什么事进屋说吧。”余光偷偷打量着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眉目微皱。
她活泼好动的女儿怎么会喜欢这种冷冰冰的人?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心底一片哗然,翠兰看着那人的神色越发不友善。
傍晚黄昏,骄阳渐落。整个天空被漂亮的金色渲染,云彩安详的漂浮着,美得像一副画。
无颜靠在凤澜肩膀,晚风吹得她脸颊泛痒,不由在他肩上蹭了蹭,撒娇道:“阿澜我脸有些痒,你帮我挠挠。”
“嗯。”
眉目柔柔,凤澜浅淡应了声,抬手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挠着。
“哈哈哈”
脸上的触感温柔舒适,无颜宛如小猫在他手中慵懒的眯了眼,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
她没发现身上男人因她的行为而眉眼染上笑意,黑金色的眼眸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吃饭了!”
一声怒吼打断了两人,无颜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从凤澜身上弹开,怯怯回头,“爹。”
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进屋,朱大旺气得胸口发疼,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他都还没同意,这两个人就在他面前搂搂抱抱,当他是死了吗?
他家阿颜也是不争气。含辛茹苦的把她养大,结果出个远门就被拐了,还把人带回家膈应他这个爹。
越想越心酸,朱大旺不禁叹气进了屋。
无颜见爹生气便也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进屋。走到门口之时,她悄悄回头朝身后男人古灵精怪吐了下舌头,笑得一脸灿烂。
见此凤澜不由会心一笑,柔了冷硬的五官,美得就如他身后的晚霞,绚丽夺目。
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无颜俏红了脸不敢再与他对视。
她的阿澜真好看。
饭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并没有令无颜食欲大开,反倒是整个人轻颤不已,头皮发麻。
呜,爹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好可怕,就像是要扒了她的皮一般。
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碗中的米粒掉落一桌,无颜欲哭无泪。
谁来救救她?
眸光微沉,凤澜放下手中的碗筷将女人抖落的饭捡起放入嘴中,“阿颜不可浪费粮食!”说完夹起青菜放入朱大旺碗里,“岳父吃。”
一室寂静,无颜目瞪口呆,她仿佛都能听见她爹的抽气声。
后知后觉的朱大旺通红了脸,‘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走人,“不吃了。”
“朱哥,你这是干嘛?你等等我。”
翠兰看了眼女儿与凤澜,连忙追了上去。
她家老头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就生了气。
男人一脸淡漠,对他爹的行为熟视无睹,无颜顿时觉得嘴中的饭菜食不下咽。
夜晚,黑沉沉的天中星星点点,月儿娇羞的躲在云中探出了头。
朱大旺与友人喝酒归来路过女儿闺房听闻男声,醉意瞬间清醒。
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趁他不在家竟想玷污他的女儿。
神色一凝,朱大旺怒火攻心,走向昏暗的厨房抄起里头的扁担棍,气冲冲的往女儿那走。
看他不打死那小子。
然而刚将门推开,他双脚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没有动弹。
屋里女儿靠在床头昏昏欲睡,那臭小子正蹲身在地为她洗脚。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如在呵护珍宝。
那一刻,难言的感觉萦绕心头,朱大旺湿了眼眶。
他就算再爱翠兰也不曾弯腰为她洗过一次脚,可这小子
将手中小脚洗净擦干,凤澜把女人放平床榻上,细心的为她盖好被褥,端起地上的水盆回头直视门外人,“岳父。”
面色平静,眼底无波无澜。
面容一窘,朱大旺有种被撞破的尴尬。他淡淡撇了凤澜一眼就走,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无颜一夜好眠,早晨醒来不见凤澜身影,问了娘才知随爹上山砍树去了,顿时内心忐忑。
也不知道爹会不会为难阿澜。
青峰山上,朱大旺粗喘着气坐在石头上盯着一言不发砍树的男子。
这太阳毒辣得他汗流浃背,砍没几棵就疲惫不堪,手软的很。没想到这小子却够有韧性,砍了一上午都未曾停过,也不喊累,脚下的树干都要堆得比他人还高了。
果然自己老了,比不上年轻人了。
坐在门口盼望了一天的无颜总算在日落之前盼回了凤澜。
男人一身粗布裳,白皙的俊脸晒黑了许多,眉间疲惫满满,对她笑得温顺。
胸口猛的揪痛,无颜心疼的将手帕沾湿给他擦脸,“累不?我爹有没有为难你?”
凤澜静静的看着小东西没有言语,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摇了摇头。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那点累又算什么。
两人浓情蜜意,一旁的朱大旺虽是不喜,但也没有打断。
自家的白菜终究被猪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与凤澜的相处,朱大旺打从心底越发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婿,不再与他有隔阂。
三月春来,杏和村的桃树枝开满花,风儿轻轻一吹,桃香扑鼻。
今日的朱家格外热闹。门外贴着大红双喜字,到处张灯结彩,朱老爷与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笑得一脸喜庆,等候着一对新人的到来。
一群人将朱家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比较胆大的孩童甚至跑进了屋里。他们高仰着头张望,对朱家入赘的新郎好奇极了。
朴素的小屋透着几分温馨,硕大的铜镜前,女人手持红纸放入嘴中轻抿。本是五官精致的脸却因那眼边大红胎印失了美感。
神色一泄,无颜抬手抚上脸庞,心生自卑。
这张脸自己看着都怕,她的阿澜……
“阿颜好了吗?爹和娘在等了。”
敲门声不急不缓,如同小石子在无颜的心中漾起一波涟漪。
“来了。”
她盖上鸳鸯红盖头,起身打开了门,凤澜那骨节分明的大掌就在眼前,白皙透亮,令她一扫阴霾神色,心动不已。
今日后,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了。
“噼里啪啦”
炮声震耳欲聋,烟雾弥漫飘散。
内屋里,新朗牵着新娘的手款款而来,屋外等候多时的人群不由瞪大了双眼,有些未出阁的姑娘甚至俏红了脸。
男人身材高大,身穿大红喜袍气宇轩昂。阳光照耀得他精致的脸庞熠熠生辉,俊美绝伦,貌似潘安。
“这朱家上哪找的如此俊俏的儿朗?不会是买来的吧?”
“我看像,配这丑无颜实属糟蹋了。”
“……”
霎时在场的人无不议论纷纷。
步伐漏了一拍,无颜瞧着脚下的红布鞋嘴唇抿得死紧,眼眶泛红。
“闭嘴,我家阿颜容貌岂是你们这帮人能非议的。”
声音不大不小,无形中带着威严,让在场所有人失了声,不敢再议论些什么。
内心因男人的话而生起暖意,无颜小手用力回握着他的大掌,红盖头下的她笑弯了眼。
她的阿澜真好。
朱大旺见女儿被说得如此不堪怒火攻心,险些从椅子起来去撕烂那群嚼舌根的八婆。索性还好凤澜发话维护了女儿,消了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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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光影灼灼。
无颜端坐在床,紧张得两手绞在一起。
“吱~”
随着门被打开,她身子忍不住一抖,心砰砰直跳,眼底映入一双红鞋,抬头便撞进凤澜深邃的眼眸中。
“今天我的阿颜真漂亮。”低头在女人温热的脸庞亲上一口,凤澜薄唇逐渐向下,在白皙的颈处舔舐,嗅着她的香甜。
鼻尖充斥着凤澜冷冽的气息,无颜敏感的颈脖被舔得泛起一片鸡皮,讲话哆哆嗦嗦,“阿澜……你在干什么……”
话落随即被男人扑倒在床,他晶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
无颜不由红了耳廓。
大掌抚摸着无颜的脸庞,凤澜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神情涣散,空荡的心被填满,如有归处,“阿颜,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跟身下女人说着柔情蜜意的话。
轻笑一声,无颜娇羞的回道:“你也是我的了。”语毕扯下他的衣裳,主动吻上他的唇。
灯光暗灭的屋里,女子衣裳半褪,果露纤细肩膀,男人深埋她的胸前看不清模样。
他们十指相扣,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薄纱缓缓落下,掩盖住床榻内的春色,却挡不住一室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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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临大地,万物陷入了沉睡,一切都被白雪覆盖,望眼之处都是一片白茫。
凤澜坐在台阶处,院子里的大槐树叶落满地,只留下秃秃的枝干在冷风中昂扬,女儿与妻子正玩雪玩得不亦悦乎。
看着那对大小身影他眼含爱意,笑得温柔。
他跟阿颜婚后就搬回了清德镇以前住的小屋,偶尔会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多年前他用鬼火换来与无颜长相思厮守,现在的他沦为凡人,而他的阿颜也再看不到鬼怪,没有什么可以将她们分开了。
凡人的一生虽是短暂,但对他来说就却已足够。他只想好好的呆在阿颜身边,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陪她慢慢老去。
狐四曾问用所一切换来这这些值得吗?
在他重新见到阿颜时那激烈的心跳中他知道了答案。
值得!
与其余生一人在无尽的灰暗世界里靠着她残留的倩影苟延残喘,倒不如与她短暂的相拥。
至少那是快乐的。
脸上一冷,冰雪滑落衣裳,飘散的思绪渐渐回笼。凤澜看着眼前的两个调皮鬼唇角弯弯,向她们走去。
拥有她们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