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
跟从万花院走出来的温宰相打上照面时,孙珀龄觉得这七字狠狠地砸在自个儿脸上。
「哟!这不是孙监丞跟夏主事吗,在这儿看见您俩可真是稀奇。」
这里是京城出名的花街柳巷,洁身自好怕人说闲话的官员自然不会大方出入此地,当然,私底下怎样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而孙珀龄与夏子宸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纯良的孙监丞甚至是上回同温宰相来找舞妓才第一次踏入万花院,他被姑娘们偷摸了好几把后,便暗暗发誓此生不再踏入此地。
未料,不出一个月便破功,又是为了身旁的夏子宸。
夏子宸看上了宴会上扮成舞妓的孙珀龄,成天缠着他问那名舞妓的下落,孙珀龄无法坦承,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怎知夏子宸不愿轻言放弃,说要来挨家挨户找,孙珀龄担心他被老鸨骗,只得跟来。
「温大人,久仰大名!」夏主事拱手作揖拜见,「听珀龄提及上次招待使节一事,多亏您居中牵线,才找到适合人选,下官早想登门拜访,但珀龄说您近日国务缠身,不便打扰……」
温宰相朝着面有愠色的孙珀龄眨眨眼,「是啊,孙监丞说的是,温某近日繁忙,今个儿是忙里偷闲,给姑娘们送点小玩意儿,慰劳她们接待使节的辛劳。」
夏子宸倏地目光如镜,「说到姑娘这事,下官想向温大人您打听一位舞妓——」
孙珀龄赶忙轻咳,「子宸,温宰相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哎,珀龄,怎么会打扰呢,温某正巧有空,不如您俩到温某家里坐坐,咱们慢、慢、聊。」
温良恭喜眉笑眼,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只差没甩了甩狐狸尾巴。
这世上除了白白赚到沐休外,另一件快活之事便是大仇得报。那日才被孙珀龄骂得慌,而温良恭非但毫不反省,还想着要怎么报复,这回便赶上了。
夏子宸听到邀请立马答应,像只狗儿似地随肉跟上,孙珀龄只得无语望天,感叹自己七世不幸遇到温良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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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宰相请家仆备好上等酒菜,宴请两位客人,夏子宸却心系佳人,吃没几口菜饭就急着询问。
「温大人,当晚有名穿着青色舞衣的姑娘,敢问您可知她的芳名?下官找他找得好苦啊,询问其他舞妓她们都不知晓。」
舞妓不知晓固然是孙珀龄下了封口令,但封不封得住温良恭的口就很难说。
孙珀龄死死瞪着温良恭,然温良恭手里正握着他的生杀大权,在目光下如沐春风。
「温某认识的姑娘可不少啊——」
「当日最美的那位便是了。」
孙监丞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温某觉得每位姑娘都有各自的美啊,倒是那晚有位姑娘的舞姿特别奇异——」
「正是那位!下官觉得她的舞姿特别朴拙可爱。」
孙监丞的脸颊也红了。
「可是姑娘们都用薄纱遮了半张脸,夏主事再见到他可否能认出?」
「必须认出,化成灰都认得!」
孙监丞的红潮全退得一干二净。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你且让温某思索一番。」
「温大人您慢慢想,下官等着。」
温良恭站起身,装作踱步思考,实则徐徐走到孙珀龄身后,冷不防地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手掌遮住他下半张脸。
「夏主事,您看看这样像不像那位舞妓。」
「哎!还真有些神似,不过那名舞妓不似珀龄眼尾还有颗小痣。」
孙珀龄自知眼角的泪痣太过好认,化成女装那天便请其他姑娘帮他遮掉了。
「温宰相,请别戏弄在下。」孙监丞轻甩开温良恭,又对夏子宸道:「子宸,你就别逼温宰相了,他老人家必是想不起来。」
温良恭的嘴角抽了抽,说谁老人家呢——
片刻之间,他眼明手快地从碗里沾了一颗饭粒,往孙监丞那颗痣上一糊。
「夏主事,这下总像了呗。」
夏子宸呆望着孙珀龄半晌,大叹。
「像!像!真是像极了,可惜珀龄家中并无姐妹啊。」
孙珀龄闻言却不恼也不愠,好似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他淡然道:「那真的是可惜了。」
这回愣怔的人反而是自诩聪明的温宰相,对于那日孙珀龄所说之事,又多懂了一些。
■
贤王问出了皇上喜欢的人正是当朝右相温良恭,倒没有诧异,反而续问温府在哪,他当晚就去掳人。
「我师兄说,喜欢上谁把他绑过来便成。」
颜黛暗忖,孩子的教育不能等,敢情皇上当年是把这崽误送入了山寨窝了呗。但,她喜欢,这生猛有力的做法,皇上现在连跟温宰相讲话都不愿,实在太惨了。
「那可不成,」一旁璃妃补充道:「温宰相生性狡猾,抓来了会逃呢。」
「还不简单,那我就用药迷昏他。」贤王献宝似地把怀中的布包拿出来,「师傅怕我遇到坏人,给了我不少药。」
要去掳人的人说怕遇到坏人,皇后都不知从哪吐槽起了,只得随意拿了小瓶子东看西看,随口问问。
「这里面该不会有春药呗?」
「有啊,这罐。」贤王拿起其中一罐。
「哇!还真的有!古代也太狂了!快、快、快给——」皇后兴奋难耐。
「黛黛,妳想做什么?」
「呃,本宫是说,那必须快用在温宰相身上!」
听话的贤王点头称是,直接把迷魂散跟春药混在一起做成迷魂春药。
当夜,他用轻功飞进了温府里,看到房里三名男子在饮酒聊天。贤王便恼了,他认不出哪一个是温宰相,寻思片刻,决定先迷昏他们,再抓个家仆来问问。
贤王用细竹筒将药一一吹入他们的酒杯之中,不一会儿,三人便东倒西歪。
「怎、怎么会醉了呢……」
「温、温宰相,这、这可能不是酒……」
贤王听见青衣男子唤紫衣男子温宰相,心中大喜,这下便省了个功夫,直接扛起紫衣男子,飞速离去。
「珀、珀龄……」
夏子宸在意识迷茫时仍挂心好友,然而,却在朦胧的视野里,看见了那位令他魂牵梦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