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官放心地扣住她手腕,在牵引之下,他笑容恬淡,步履轻柔如风。
他刚才摸到了泽沐口中的香串,珠圆玉润,小小的,戴在手上应该并不扎眼。
可能让泽沐一眼看见,应该是颜色很鲜艳。
“衙门事情很棘手吗?”
苏题春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开口:“不是棘手,只是觉得而有些事情蹊跷,西官在这里多久了?可有听闻过什么鬼怪陆离之事?”
段西官眨眼沉思,脑袋慢慢摆动,露出惭愧的表情,“不曾,我每日连门都不怎么出。”
“那泽沐呢,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医馆就我们两个,他平时还要到乡下收药材,根本忙不开。”
想想也是,段西官还看不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馆。
“那我就先回了。”八壹中文網
苏题春潇洒抬步,全然忘了手腕上还有人攥着,突然挪动,不肯撒手的段西官直接一个踉跄。
苏题春停脚去扶,岂料眼前猛然黑花不清,身体虚弱地栽倒。
也分不清是谁扶谁,只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香,随后腰身上缠来手臂,耳畔传来错乱的呼吸声。
等她看清时,稳缠的手臂就松开了,段西官身姿如松地站在面前。
苏题春没开口道谢,对方就先过意不去的讪笑,“一时没站稳,不好意思。”
“没...没事。”
苏题春有些缓不过神,明明是她没没站住不是吗?
“这披风,等改日我洗好之后,再还给你。”
“无妨。”
说完苏题春拔腿就走,脚步刚要加速,就感觉身体真亏虚,不由停下抚胸喘息。
难道她身体真的差到这种程度?
苏题春越走越觉得四肢疲软乏力,暗盗虚汗,脚下的青石砖路也开始摇晃,踩上去跟棉花一样,脚脚深陷。
她回客栈躺了会,刚合眼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就伴着男子阴谋之声入梦。
夜风扶槛,皓月孤清,门前的血色红枫在呼呼作响,恐怖的记忆卷轴就此拉开。
她守在门外,房内正巫山云雨,如胶似漆。
后半夜,红蜡燃尽,身着玄衣的男子走出来,深情拥住她,眼含蜜意。
之后他们在亭内观星,她沉沉在男人怀里睡去。
梦醒时分,苏题春满额大汗,她口干舌燥的下床,腿脚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苏题春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皮干肉糙,就像盘亘在黄土上的老树根,苍老不已。
这一觉后,她明显感觉自己行动都变得吃力,短短从床到门口的距离,她都要边走边歇。
今日的衙门里静悄悄的,门户大敞,过堂风飕飕涌进庭院。
衙役们的面色如土,个个魂不守舍。
“怎么了?”
几束目光瞬间聚焦在苏题春的脸上,衙役主簿赫然,然后面面相觑。
“苏师爷,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刚才都怎么了?”
一名年纪尚轻的衙役坐在地上,神情恍惚,身下一片尿湿。
“不见了,化烟了...”
他魂不附体地嘟嘟囔囔,两眼无神,任谁说话他都不搭理。
苏题春发现他身后的门开着,上前一看,床上的丹娘竟然不见了。
“尸体呢?”
“没了,化成烟了,连骨头渣都不剩,呼就没了...”衙役疯疯傻傻,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
苏题春一阵心悸,扶着门框滑跪在地上。
“苏师爷,你这样可不行,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苏题春勉强点头,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大限将至,好像身体里的三魂七魄都在挣扎着冲出身体。
天光暗淡,夜风惨然。
她昏昏沉沉的来到南国医馆,悠悠烛光摇曳着风影,在墙上摇摇颤颤。
苏题春推门进入,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铃声频频摇动。
段西官提着一盏十分独特的八角灯笼走来,灯笼皮冗黄厚重,星星烛火根本无法穿过,有种沉闷的感觉,一点也不通透。
“要关门了,姑娘来的正好。”他又准确无误地猜中是她。
“我来看病。”
段西官把灯笼搁在桌上,“请坐。”
苏题春拖着沉重的身躯过去,在坐着的一刻,她看清了灯笼上的用金砂绘画出的图样,顿时胆战心惊。
因为上面所绘都是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而且笔法杂乱,在里面烛火照耀下,灯皮上的魑魅魍魉都好像活了一样,青面獠牙,阴冥乖戾,让人望之胆寒。
“题春勿怕,只是普通的风寒,我给你抓几服药,回去煎服就好。”
苏题春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段西官扎上草药给她,然后望向屋外“今夜应该是风清月朗,题春喜欢看星星吗?”
苏题春抽神,走到门口抬头,黑漆漆的夜空中雾霭厚重,完全望不穿。
她眸子里染上怨恨,冷声“不喜欢。”
段西官讪讪摸鼻“天晚了,你路上小心。”
“嗯”
苏题春前脚刚踏出,手里突然就被塞了什么,她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黄皮灯笼。
而刚刚还有几步远的段西官,此刻就在她身侧。
“路上太黑,你带上灯笼吧。”
苏题春胆怯地睃了眼那影影绰绰的邪魔,正欲拒绝,段西官的手突然抚了抚她手背。
“不用怕,这个灯笼是辟邪的,你只管带着上路。”
苏题春看他满脸真挚,闭眼静神,没有再推拒。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