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三代为将,个个忠肝义胆,是保卫国土的英雄儿郎。
大将军苏冕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名叫苏代秋,千金名叫苏题春,两人相差十三岁。
隆武十年,苏冕的妻子撒手人寰,此时的苏题春刚满叁岁,而十六岁的苏代秋也早早的跟随父亲,开始南征北战,驰骋疆场。
同年春天,苏代秋迎娶第一位夫人进门,可惜天不顺人意,刚嫁进来两年,便香消玉殒。
“杨指挥,您可想好了,苏将军能看上你们家薇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再说了,您不是一直想让儿子进户部吗?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男人坐在椅子上十分为难:“我确实想让小儿一展抱负,但..苏将军的前夫人刚走了没几个月,所谓尸骨未寒,就这么迎娶薇娘恐怕不太好吧。”
虽然苏代秋战功赫赫,但常年征伐在外,三年五载都很难回家一趟,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再者他还有个妹妹要照顾。
“这有什么不好的,头家夫人胆小懦弱,您若是忌讳这个,大不了请神做法,去去邪气,这有什么的,杨指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跟公侯家成了亲戚,您这也跟皇亲国戚差不多了。”
媒婆口吐珠玑,不是权势就是荣华富贵,将男人忽悠的难免心痒,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可回头跟夫人一商量,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薇娘是家中长女,是正室的心头肉,自然不肯让她去照顾奶娃娃。
无奈之下,杨指挥只好把主意打在妾室房中的二女儿樱娘身上。
杨樱娘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苏家没有女人,无人照顾教养苏题春,日后难免长大了会遭人耻笑,凭着苏家的地位,是绝对不会跟杨家结亲的。
与其日后会被大娘嫁给不三不四的男人,不如嫁给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哪怕没有情爱,她独自在家也落个清净。
“爹爹,女儿答应了。”
这句话说出口没几天,樱娘就风风光光的出嫁了,苏家出手阔绰,十里红妆,给足了杨家面子,双亲都笑得合不拢嘴。
拜堂时,她看到苏将军的脚,很大很宽,脚趾顶着鞋布,好像要撑破似的。
“送入洞房”
拜过堂后,将军留在前院喝酒,喜婆搀扶着她走向新房。
让她万万没想到是,嫁进门的第一天,他先看到的不是新婚丈夫,而是她的小姑子苏题春。
“这位就是小姐,题春。”喜婆给她介绍。
樱娘忍不住偷偷看两眼,却被那孩子一眼抓住,骄傲不逊的气魄,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听家里说过,苏题春四岁时就聪慧过人,被长公主接进宫里亲自调教,不知是不是出身武将世家,小小年纪就自带超出年龄的沉稳。
她被看得心虚,胆怯的低下头。
当晚红烛燃尽,将军都没有进新房,她一直空坐到天亮。
樱娘没有埋怨,她明白苏将军心中的苦楚,父母早亡,他一力撑起这个家,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却连青梅竹马的妻子都无法保护,甚至发丧之时,他还在镇守边疆,不能赶回来。
如今又为了妹妹,娶了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赝品’。
在她嫁进来半年之后,公公苏冕就战死沙场,被皇上追封为齐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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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十七年,将军走的第六年,樱娘二十叁岁。
这些年苏题春凭着聪明才智节节攀升,从婢女成为贴身女官,成了长公主的心腹,人人尊称苏大人。
樱娘也忍不住跟着叫,虽然题春今年不过十二岁。
“我不在家中,嫂娘就交给你们照料,若有要事,即刻写信到青州。”
夜色朦胧,她身披黑青锻袍,单手牵马与管家这样吩咐。
这六年来,苏题春每月会回来住两天,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了樱娘的倚靠。
眼见人已经跨马,杨樱娘忍不住追撵上去,软弱无力的手抓着缰绳“大人,此去青州,何时能回来?”
太子遭奸人所害薨了,理不清的命案让皇太孙萧策成了最大嫌疑人,皇上一气之下把人发往青州。
长公主一向与太子交好,知道此事后,害怕歹人谋害皇太孙,特将苏题春送给萧策。
苏题春勒马,居高临下望着温婉贤淑的女子,她眉目含秋,笼着一股春殇的忧愁。
不由得收敛了命令之声,换上一副温嗓“皇太孙洗脱冤屈之日,应当就是我回京之时。”
杨樱娘闻言眼泪险些滴下来,悠悠低下头“大人若是年前不能回来,好歹给封信来,我也能去看您。”
苏题春没吭声就走了,信每月都寄,十分准时,只是只字未提其他,全然驳回了她去探望的意思。
樱娘不死心,在信中提了几次,最终得了她的回应。
:嫂娘体弱,不宜远行。
连同信回来的还有一盒青州的点心,震碎了些,但味道很好。
这一别就是七百多日,樱娘盼星星盼月亮,整日诵经念佛,总是有了响应。
隆武十九年,皇太孙得以平反回京,等樱娘接到信时,苏题春已经进京。
幸好宫中摆宴,为皇太孙接风洗尘,耽搁了半日,樱娘才有机会着手做些她爱吃的点心。
苏题春回来是深夜,分不清什么时辰,只知道蛐蛐儿都叫累了,万籁寂静。
堂屋灯火通明,樱娘单手撑在饭桌前,脑袋小鸡吃米似的打瞌睡。
“大人回来啦?”
没开的嗓子有种酥哑,听起来有些黏腻,又有些可爱。
这对十六岁就给苏题春当嫂娘的樱娘来说,显然有些失态,不过她已经被兴奋淹没,顾不得其他。
“给嫂娘请安。”她尊敬地行了个大礼,伏在樱娘脚边。
望着一别两年未见的题春,樱娘眼泪有些收不住,想伸手抱抱一解相思,最终又收回手,拈着手帕擦泪。
“快起来,吃饭了没有?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
樱娘起身忙活,晕头转向的不知该叫谁,苏题春拉住慌不择路的她“嫂娘不必张罗,已经在宫里用过了。”
“哦,这样啊。”
她睫毛上沾着湿泪,转尔又牵强展笑,望着苏题春,眼睛热热的。
两年不见,苏题春已经跟她差不多高,脸上稚气少了,身姿越发挺拔,眉目浩然,穿着宽大的官衣,俊气不失柔美,耷眼一看,险些分不出雌雄。
“累不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说着,眼睛却离不开苏题春,仿佛要把这两年没看的,都一次看尽了。
“嗯”
苏题春应话就回了房,樱娘跟上来,伸手要给她解腰带,却被她推脱住。
“嫂娘也累了,早些就寝吧。”
苏题春基本算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对礼数上十分讲究,以前她小就算了,现在已经十四岁,自然该懂事,不再事无巨细都让嫂娘来做。
重逢的喜悦让樱娘夜不成寐,掌灯拿来苏题春的包裹,里面都是她这些年做的衣裳,不过有些都破了。
她拿起针线,坐在窗前,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苏题春醒来便看到她在缝衣裳,回想起自己在青州的两年,樱娘给她写的书信,不免心一暖。
都道长嫂如母,她此刻才领会其深意,只是难免委屈樱娘,又做嫂子又做母亲。
“大人醒了?”
尽管是坐了一夜,樱娘唤她时依旧精神出奇的好。
“家中不论官职,你是我嫂娘,叫我题春便是。”
樱娘犹豫良久,温柔似水的模样,犹如美丽的水仙“嗯”
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苏题春起床来,刚要摸衣裳,就被樱娘抢先了一步。
苏题春只得伸开手,让她宽衣。
“大人难得回来,这回住几日?”
“今日就走,皇太孙刚回宫,身边离不的人。”
房中立即没了音响,兴许是许久没有伺候人穿衣,樱娘穿衣的手法有些生疏,这衣裳穿了许久。
“昨夜宫宴上听闻,长兄要回来了,莫约就是这个月底。”
樱娘整理衣领的手顿住,苏代秋这一战辗转数地,如今班师回朝,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