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宰相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
宰相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这位老太君可是先太后的闺中密友，连当今圣上都对她礼遇有加。
她的寿宴，即便是皇家的人也要给几分薄面。
装饰雅致的花厅内，各家贵女正聚在一起聊天，内容无非是京都最近新出了什么胭脂水粉、流行什么款式的步摇。
忽然有人将话题转到了凌薇身上。
“不知各位姐姐可有订到霓裳阁的胡服，我那位堂妹痴迷得紧，几乎是每天一套不重样地换。”
“听说是六公主带起来的风气，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运气，随便一穿都有万人追捧。”
一位小姐忽然轻嗤一声，“我倒觉得没那么好看，比我们云国的衣服差远了，蛮夷之地的服装，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我觉得很漂亮啊，偶尔穿一下还挺新奇有趣的。”另一位小姐反驳。
“我也觉得很美。”
众人观点不一，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苏姐姐你觉得呢？”有人看向一旁端庄娴雅的苏映雪，将话题抛给了她。
苏映雪回京短短两月，就以过人的才气在京都的贵女圈中站稳了脚跟，更何况今日她是主人家，受到的关注自然多了些。
她柔柔笑了一下，“这几日我都在府中，倒没见过那胡服长什么模样，不过外邦的东西，还是不要过度追捧。”
她语气温和，且颇有才气，有人对她的话十分赞同。
“苏姐姐说得对，作为云国的子民，应当追捧咱们云国的服装才是，怎能如此崇拜外邦之物！”
“就是，那胡服有什么好的？”
“窄腰窄袖，一点都不端庄。”
大部分人都赞同苏映雪的观点，数落起胡服的不是来。
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穿胡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只有少数几个实在喜欢胡服的人隐隐不同意，不过碍于她们人多，也不好同她们争论。
“胡服怎么了，让你们如此讨伐？”
凌思思人未到，声先至，一如既往的娇纵语气。
众人止住了声音，纷纷向她行礼。
她瞥了苏映雪一眼，刚才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些人反对胡服的声音才这么大。
胡服之风是凌薇带起来的，不知道苏映雪这么说是看不惯凌薇还是当真不喜欢胡服。
凌思思一身粉嫩裙衫，显得唇红齿白，完全没有落水那日的苍白病态。
她往凳子上一坐，看向刚才出声最大的那个人，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小姐，你三天前不是才去了霓裳阁订胡服，因为最热门的红色卖光了，还在霓裳阁闹了一场，”
“今日听你如此不喜胡服，那你是想买回去做什么，总不会是天天对着它骂又窄又不端庄吧？”
话音一落，人群中就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位张小姐恼怒地瞪了回去，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本就是嫉妒六公主随随便便一穿便能受万人追捧，才酸溜溜地说出那番话。
其实胡服能展现她纤细的腰身，穿起来婀娜多姿，她哪会不喜欢？
见众人都在看她笑话，她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替表妹订的！”
凌思思恍然大悟般：“哦，原来是这样啊。”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张小姐又羞又窘，找个理由躲了出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今日言行不一的肯定不止张小姐一个，穆亲王郡主这招杀鸡儆猴，是为了乐安公主吧？
一场救命之恩，竟让她站到了乐安公主那边。
苏映雪对上凌思思探究的目光，嘴角轻勾，回以礼貌的微笑。
在凌思思注意不到的角度，她却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大隐寺相遇，看见六公主一袭白衣的模样，她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今日有关胡服的讨论，她本可以处理得更好，两边都不得罪，却鬼使神差说了那番引导的话，她到底是怎么了？
思索间，有丫鬟撩起花厅的垂帘，两位公主同时走了进来。
端庄娴雅与明艳动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同样是皇家的公主，两人站在一起，五公主却仿佛被衬得暗淡了些，不如六公主那般吸人眼球。
似乎是发现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凌薇身上，凌玥嘴角的笑容微滞。
“刚才遇见张小姐，她好像有些不愉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语气温和，让人听了很舒服。
之前在花厅外隐隐听到“胡服”两个字，想来是针对凌薇的。
从长街上一路行来，见到许多身着胡服的女子，凌玥都快嫉妒死了。
凭什么凌薇随随便便一穿就有那么多人争相效仿，甚至连最严苛的太傅也在朝堂上对凌薇传播救人方法的事情大加赞赏。
刚才花厅里肯定是因为胡服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她就是要凌薇下不来台。
各位小姐默默低着头，没人回答凌玥的问题，眼前的三位都是云国最尊贵的女子，她们谁也不敢得罪。
可偏偏有人不卑不亢。
“张小姐她……”苏映雪不疾不徐地开口。
凌思思总感觉苏映雪要说一些对凌薇不好的话，她迅速把话头接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胡服太受欢迎了，张小姐之前因为没有买到胡服，在成衣店闹了一场，今日被我当众说出来，她脸上挂不住，就躲了出去。”
？？？
那些小姐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虽然郡主说的都是实话，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苏映雪听完凌思思的话，默默垂下眼眸。
郡主还当真是护着六公主，张小姐分明就是因为当众“讨伐”胡服，被拆穿了才羞愤而去。
她却避重就轻，只提及张小姐对胡服的喜爱，隐去了大家对胡服的不满。
郡主都这么解释了，自己再说什么反而显得刻意。
她一抬眼，正好对上凌思思的目光。
凌思思瞥了她一眼，自豪地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哪敢说不是，纷纷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凌玥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她是来看凌薇笑话的，不是看别人如何追捧她的！
这个凌思思，以前总跟凌薇对着干，现在因为凌薇救了她，就开始帮着凌薇，真是没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