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深猛一抬脚,辛欣整个人往后摔,坚硬的墙体硌得她失声尖叫。
“梁先生...”她错愕,捂着硌肿的尾椎。
程洵回车里取了一条毯子,垫在椅子上,梁纪深一言不发落座。
“辛欣,宋小姐已经招认,你要继续死咬吗?”
她瞳孔骤涨,“招认什么。”
“你胆子够大的,以宋小姐的名义雇凶汇款,让凶手到住院部大楼接头,你的小伎俩骗得了梁先生吗?”
程洵只觉得这俩女人一个比一个鸡贼,一个比一个毒辣。
宋禾藏在幕后,指使辛欣要何桑的命,辛欣假装顺从她,暗中留下蛛丝马迹,引导梁纪深追查到医院,在监控中发现凶手的身影。她们既要害了何桑,又要一箭双雕铲除对方。
辛欣眼里泛起一片泪光,“梁先生,我在您身边七年,比宋小姐认识您还久,任劳任怨忠心耿耿,您如此不信任我吗?”
梁纪深漫不经心叩击着梨木桌的雕花,这栋合院,清一色的老古董,座机都是老式的,金灿灿的,纪席兰爱炫富,平民女高嫁了梁延章,半辈子过惯了雍容华贵的生活,名下的房产没有一套装修费是低于百万的。
“宋禾被绑架,是你们自导自演,栽赃何桑。”
“何桑对门的邻居是亡命徒,你承诺供给他五年的毒资,用何桑的性命交换。宋禾没你胆大,她只要何桑和梁迟徽的照片。”
“那次车祸是宋禾雇人干的,你跟踪她,花钱收买了她的人,她的要求是何桑毁容,残疾。而你要求撞成瘫痪。”
梁纪深一字一顿,沉甸甸地砸向她,辛欣彻底瘫跪在地上。
好半晌,她颤抖着开口,“您不肯放过我了,是吗?”
“我放过你,你们放过她了吗。”
梁纪深握紧了扶手,手背蜿蜒的青筋好似要冲破皮肉,狠狠勒住辛欣,勒死她。
辛欣瞧得出,若不是他身份敏感,容不得一滴污点,他兴许会亲手解决了她,这一桩桩的阴谋,迫害,加倍复制在她身上。
她嗓子哑得冒烟,笑声粗粗剌剌。
“你以为何桑对你是真心吗?或许有吧,可她当初跟你,是为了你的背景,你的权势,她父亲是死在建筑工地的何晋平,她无处伸冤,才攀上你。”辛欣意味深长盯着梁纪深,“护城楼是市里的门面,广和集团把门面弄塌了,被罚款三亿七千万,宣告破产。事发后,区里收到一封匿名信,何晋平不是意外砸死,主楼的横梁有搬动痕迹,怀疑是人为所致,区里成立调查组,没来得及去查,一辆运输木材的货车在附近着火,主楼现场烧成废墟,所有证据毁于一旦。”
梁纪深波澜不惊也盯着她,“看来,你花了不少工夫。”
辛欣扶着椅子站起,“何晋平负责市里全部的工程验收,他性子清高,不懂变通,任凭冯志奎软硬兼施不为所动。而广和集团承包了市里70%的工程,因为何晋平的严格执行,不停的返工,重建,冯志奎恨透了他。他们积怨爆发的导火索,就是护城楼的项目,项目预计拨款一亿,何晋平知道冯志奎会贪,他迟迟不批给广和集团,后来是黄彪打点了何晋平的上级,给广和集团开绿灯,何晋平又检举黄彪,惹恼了他们。”
辛欣撞墙那一下撞得不轻,走路都在发晃,“广和集团的后台究竟是谁,梁先生最清楚了。”
程洵面色凝重,“梁先生什么也不清楚,不过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梁纪深从北房出来,倚着车头点烟。
程洵试探问,“后面怎么处理?”
风有些大,打火机熄了燃,燃了熄,好一会儿才焚着烟头,“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那我通知顾局了。”
梁纪深叼着烟,开春暖和了,屋檐下的雁巢有大雁在飞来飞去。
半小时后,警车悄无声息驶入胡同,没鸣警笛,靠边停了。
顾江海一脸歉意下来,“纪深...”
男人偏头,眼睛漆黑,幽邃,无底洞一般,没有一丁点热乎劲儿,沉寂地注视他。
顾江海心虚得结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是小何,你二哥,他们的意思不愿声张。”
“他们什么意思。”
顾江海也琢磨不准,只是那晚,梁迟徽与何桑之间气氛的确很怪,前者态度暧昧微妙,后者紧张不自在,像什么情况露馅了,下山又特意分车坐。再者,抓捕归案的绑匪口供说他们是一对恋人。
梁纪深既然问了,他也如实相告。
男人仿佛无底洞的眼睛,终于卷起漩涡,卷得顾江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纪深?”
“知道了。”他摁灭了烟。
顾江海不言语了。
“物证在程洵手里。”
“好。”
“宋禾在医院,她也参与了,你一起拘。”
顾江海扫了他一眼,“好。”
警员押着辛欣走出北房,她望着梁纪深,眼底灰蒙蒙的绝望,“梁先生,你好绝情。”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梁纪深。
深色板正的制服,浓眉深目,冷漠锐利。
什么不用说,什么不用做,只沉默经过,撩拨得她心神荡漾。
可她忘了。
这个男人是刀枪不入,心如磐石的。
“我等着。”
烟雾没散尽,弥漫在空中,梁纪深眯眼打量辛欣,“你等什么。”
“等你和她天崩地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