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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夜里,一个女人来到了玉匠的工坊。
她身穿一条修长的黑袍,在璃般的弯月下,眼眸闪烁着金珀般的光芒。
玉匠此前并不认识她,却很快发现,他们总能聊得投机。说来奇怪,她了解明蕴镇的每一条矿脉、每一座玉石矿藏,谈起天地奇观如同说起姐妹,聊到美玉金石仿佛谈论自己的爱女…
但她唯独很少谈及人文习俗,待人接物的道理。
或许是不通人事,或许只是不想多谈。但无论如何,此人出身定然不凡。
至少玉匠这样揣测。
「我想要一方玉牌,上面刻着岩王肖像。」
待聊到尽兴,临别出门时,女人才终于提出要求,
「但你不可出于想象雕刻岩神的面貌,必须要以你亲眼见过的东西为模板,雕刻出真实的岩王肖像。「否则,我不会付一摩拉。」
于是,两人约定,三日为期。
第一日,玉匠只顾与好友宴饮阔论。任何委托一概不接。
第二日,玉匠出门登山访玉,一整天不接待任何客友。
第三日,玉匠才开始闭门雕琢璞玉,自清晨直至深夜,终于一气呵成。
待到弯月又一次升上夜空,瞳眸如金珀般的女人再度上门,
玉匠交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一枚美玉雕成的神牌,其上正是女人的形象。
女人不解,蹙眉发问。
玉匠如是解释道:
「第一日,我问遍智者与博学之人,得知了岩王之理的运作方式。但这仅仅是骨架。
「第二日,我亲往山中,花费整整一天时间观察山岩,倾听元素的生长,揣测岩王的造物,但这仅仅是血肉。
「第三日,我蒙上双眼,随心所欲地在璞玉上雕刻切削,随心而起,随心而止。这才是灵魂。」
说着,玉匠略显尴尬地一笑,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雕成了这样。」
女人把玩着玉雕,若有所思:
「有趣。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
说着,她抬起石珀色的双眼,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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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乃天下奇珍荟萃之地,有宝物,便自然有识宝的明眼人。那是璃月港极盛繁华的时代,百货千财皆扬扬而来,纷纷而去。
像现在一样,那是属于富商与船长的时代。是与商场上的风波和大海中的巨兽搏命的人们主宰的年代。
同样,在那个年代里,港城宏大的码头上永远有无数忙碌的水手与工人。
传说岩王帝君不仅会化身贵人与玉京台的诸位大人周旋,同样也时常化成凡民,在矿工与渔夫,水手与商贩中间行走。
在那时,璃月的码头上有一位渔船老板,为人苛刻挑剔,对待帮工十分粗暴。每当事不称意,时常不顾帮工的申辩而动辄责骂,甚至扣除工钱。
这一天里,渔船老板遇到一位少年。
他是船老板新雇来的帮工。身穿短褐,头上系着头巾,与一般船夫无二。但肤色与神情透露出他是自轻策庄而来寻找出路的山民,他的脸上有山岩的轮廓。
他就像其他山民那样笨拙木讷。更令人恼火的是,在分拣渔获时,他总会厌恶地避开那些带触手的、黏糊糊的海鲜。
「挑三拣四,有何出息!你是什么富家公子吗!」
这句话便成了渔船老板克扣工钱的借囗。
以往,少年总会木讷地笑笑,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一如往常。
但终于有一天,少年开囗问道:
「既然人人都有所好有所厌,为何要择其恶者而行呢?」
被榆木脑袋的学徒吓了一跳,渔船老板忿忿地在他头上拍了一掌:
「人世的规矩如此!若没人做自己所不喜欢的工作,则永远无法成事!」
「可这恐怕不是岩王帝君订立规矩的本意…」
「哪那么多废话!」
「这样,不如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好了。」
少年的眼睛在夕阳光照下闪闪发亮,像是山间的金石。
「你还会讲故事?」
听到这个榆木脑袋也会讲什么故事,渔船老板倒是来了兴趣,
「讲吧…欸,手别停!」
少年狡黠地一笑,眼中透出一点光芒,
「那就让我讲讲,一枚玉牌的故事…」
就这样,在少年的故事中,店主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克扣佣工而来的收入正被另一双手悄悄摸走,分发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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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万千奇珍异货齐聚璃月港的时代。这天夜里,「希古居」的店主玟瑰正与无名的贵公子研读古物,共叙故事。他们争论的中心是一枚玉牌。
众所周知,伪造一枚古代玉器,在璃月并不需要付出太多本钱。打造一枚精美的赝品,或许代价稍微昂贵,但对于商家而言也可以接受。难点在于伪造一个精美的故事。
正像深山中游荡的玉匠,行事古怪的渔工少年那样,离经叛道者总是更接近本心。岩王帝君订立规则与契约,却不强迫凡人以权威的完美模板生活,因为他深知规则与契约仅是手段而非目的,真正的平衡与隽永在于每一个人的觉醒与抉择。
苛刻的渔船老板并不理解这点,因而只收获了帮工的畏惧与戏弄。
凡人如此,古董也是如此。尽管受稀缺程度与工艺水平所限,但真正决定其价值的,却往往是「物」背后的「故事」。
挑剔的贵公子并不完全理解这一点,因此才会无所顾忌地指出那玉牌是一件赝品,贬低它的价值。
但「希古居」中无数珍宝,若是尽皆以看破金石的犀利目光切削,怕是会化作齑粉。
比如海中恋人为船长流下的泪滴,化作了永恒的珍珠;又比如旧时某位凡人之王为亡妻雕刻肖像,又将自己的灵魂封入其中。
这些是注定消逝的故事,却也是保存在古物的外壳下蠢蠢欲动的传说。
「故事很有趣,这件赝品我买下了。」贵公子点点头,金石般的双眼中带着笑意。
「听了我的故事,你还在认为这是赝品吗?」玟瑰轻叹了囗气。
「当然,]贵公子不禁莞尔,似乎从进店起他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心。
「正如你的故事,什么玉牌是古代货币之事,也是我随囗胡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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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岩王降居,退海潮,立天衡,镇汐流。民遂安生,开山以采玉,凿岩以通达,聚石以为砦。有言:山蕴玉则有辉,故名之曰「山辉砦」。其时,天衡之民多以采矿为业,往来千里皆无贫者。
注曰:山辉砦今讹为「山辉岩」,久经颓落,化为山岩,不复初时风貌。
…
有尘王魔神名归终者,与岩王交好,设强弩拱卫天衡,曰「归终机」;又率其民众居天衡北,耕田为业。其盛时阡陌交通,市镇农田远至石门而不绝。归终尝谓岩王:「今我离民,皆安居乐业,几同归乡,莫如名之归离原。」岩王称善。归离原故而得其名。
注曰:后诸魔神谋位,大乱遽起。虽诸仙人奋战力保,然战事杂乱,归离原深受混战之苦,尘神归终亦薨于其中。故岩王帝君迁其民入天衡之南,归离原自此荒废,不复往日之繁盛。
…
岩王平定诸魔神,仙人夜叉各安其位,璃月复归平和。此前魔神混战干年,桑田尽毁。璃月之民遂以商贾、巧工为业。其佼佼者联合一体,名之「七星」。故璃月港雏形既成。七星下辖又有八门,内外诸业无所不包。又有干岩之军听令七星,内抚民众,外镇妖魔。是所谓岩王帝君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