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早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燥热,秋风中,更带着些冬日的寒意。
眼瞅着,就要入冬,可眼前的战斗却是丝毫没有进展,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又是一个泌水相持啊!
包括蒙骜在内的秦军将领,全都是看在了眼里急在了心里。下面的大头兵或许不知道如今秦国国内的情况,他们这些将军可是一清二楚。
虽然靠着巴蜀和关中两大粮仓,秦国的粮食总体上还是富裕的,但若是再来一次泌水相持,尤其最后还是以秦国战败为结果,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眼见着入冬,想持就要成为定局,而王龁将军的将令,却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众将领们能不急吗!
只是,他们急也没有用。秦法严苛,更别说最需要纪律性的军队之中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去跟王龁将军请战,然后被王龁将军一挥手给打发立黔出来,随即抱团到了一起,围坐在火炉边,顶着无边的星光,一遍撕扯着烤全羊一边叹着气。
一个将军一口咬在自己面前的羊腿上,被火焰烤得吱哇冒油的羊腿瞬间出现一个硕大的缺口,被塞得满满登登的嘴中一边喷着油花一边无奈地说道:“上将军到底在等什么啊?”
另一个拿着羊排的将军也是一脸的落寞,撕拉一声扯下一块带皮的羊肉,嘎吱嘎吱在嘴中囫囵嚼了两口,随即一口吞下,一边回味着羊油的香味,一边说道:“就是啊!依我看,就那群乌合之众,给我放开了战,连番轮战,要不了三天,绝对拿下。”
“是的呀!”又一名将领用小刀斩下一片肥腻的肚腩,随即一把塞进了嘴巴,不无可惜地喃喃道:“我下面一个屯都已经登上城楼了,马上就能建立阵地了,偏偏就被上将军给鸣金叫了回来。”
“哎,谁没有被叫停过。”咬着羊腿的将军接着说道:“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也不知道......”
一伙人正聊得火热中,忽然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诸位将军,上将军有请?”一名王龁的亲兵正站在了他们的身边。
顿时,一伙将军便慌了脸色——不是自己妄议军机被上将军给抓到了吧!
赶紧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忙问道:“上将军唤吾等何事?”
“却是未知也,还请诸位将军莫要声张。”亲兵却是摇摇头轻声答道,随即双手抱拳对着几人微微一礼,便退了去。
显然,他还要去通知更多的将军。
不过这一行动倒是让在座的将军们放心不少,至少上将军不是来找他们杀鸡儆猴的。
只是,这边悬着的心是放下了,那边疑惑的心却又悄然升起了,这大晚上的,上将军召集自己这些人做什么?
要开打了吗?
可是今天跟昨天相比,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啊。等了这么久,上将军也不可能在毫无变化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啊。
带着满心的疑问,众将军还是很快来到了军营中央的大帐之前。
掀开厚重的帘幔,众将军心中猛然一惊,恐怕还真是要开打了——几乎全军都尉以上的将领都被上将军聚集到了大帐之内,除了布置军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如此兴师动众。
很快,几名将军也融入了交谈之中,而将军们所讨论的,无非还是上将军的意图所在。
其实他们根本不必猜测,因为随着最后的几波将领的到来,王龁也带着蒙骜步入了大帐之中。
“见过上将军。”众人齐齐地抱拳道。
王龁微微点点头,随即坐到了主位之上,伸出右手,虚扶起众人,道:“众将请起。”
“是。”众将齐齐答应道。
“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本将唤诸位前来所为何事。”王龁随即开口道。
众将闻言,皆是惊喜异常!果然要全面开打了吗!不由得,众人便攥紧了拳头,势要争得那主攻的任务。
不过,显然王龁早有打算。
看着麾下将士们摩拳擦掌的样子,王龁也是欣喜不已——军心可用啊!
当即,王龁也不再打哑谜,对着众将便宣布道:“明日,便是我军与那联军的决战之日。”
轰然间,众人面红耳赤,这是极度兴奋的表征。虽然众人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王龁真的说出口时,众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
稍稍等众人的情绪降低了之后,王龁这才继续开口道:“下面我来宣布明日的进攻序列。”
闻言,众人瞬间收了声,纷纷竖起了耳朵等待着王龁的命令。
“蒙骜。”王龁的声音果断响起。
众人的眼神随即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蒙骜,不过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怀疑,反而带着更多的期待之情。显然,数月的鏖战,蒙骜已经在这群桀骜的秦军将领中,树立了威信。
众将自然也意识到了上将军对这位蒙骜将军的重视。
只是,在军中,仅仅有着威信和重视,却远远不够。想要真正地承袭上将军的衣钵,最重要的还是令人信服的战功。
很明显,王龁又将这次立功的机会塞到了蒙骜的手中。
“末将在。”虽然得到了王龁将军的面授机宜,蒙骜还是立即抱拳答应起来。
“命汝为骑军统制,统率七万骑兵,鏖战赵军骑兵。”王龁从案桌上拿起一枚令牌,递给了蒙骜道。
“末将领命。”蒙骜立即双手接过令牌,答应道。
蒙骜虽然干脆地领命了,可是王龁的这道命令却是让众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七万骑兵,虽然几乎是大军战力的一半了,可他要面对的也是七万赵军啊!赵军之中光是骑兵也在四至五万之数,以七万骑兵进攻七万步骑混编之赵军,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啊!
上将军怎么把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了蒙骜?
难道,蒙骜什么时候把上将军给得罪了?不应该啊,刚刚两人还是一起进来的啊!
看着底下的将军们窃窃私语的样子,王龁当然知道他们在臆测些什么,只是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韩军倒戈,攻入联军主营几乎不会费什么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功劳,相反,一旦主营溃败,赵军势必也会撤退,这尾随而击,却是极其考验将领的,也是此战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建功之所在。
只是,王龁却并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
因为韩军倒戈的事情,即便到了现在,他依旧不会告知众将。
就在众将疑惑不解之时,王龁却又继续开口点将道:“裨将李驲,裨将王赫,裨将冯畾。”
“末将在。”三名被点到名字的将领齐齐出班答应道。
“命你三人,各领两万兵马,分从东、南、北三面向联军营寨发起进攻。破营之后,直插中军,彻底搅乱敌军。”王龁继续命令道。
“是。”三人当即领命道。
虽然三人答应得快速,可是三人心中也是疑虑重重,两万大军,真的就能攻破营寨吗?但不管怎样,上将军既然下达了指令,肯定有所安排。
三人也很快接过王龁手中令牌,退入班中。
“裨将蒋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王龁便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又一名被点名的秦将站了出来。
“军议之后,立即率本部一万步卒,自南面绕道联军营寨西北侧,屯驻巩城,但见联军所部逃窜而来,即行率军截断之。”王龁继续下达指令道。
“是。”名曰蒋意的秦将也接过了王龁手中的令牌。
“裨将谭翕。”王龁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再一名秦将略带激动的神色出班答道。
也怪不得这名裨将面露喜色,随着王龁将军不断的发出指令,将军手中的兵力是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能够独自领军、独挡一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得到王龁将军的点名,换了谁都会激动的。
甚至出班抱拳之际,谭翕还不忘了回头瞅了一眼那些羡慕着的同僚们。
王龁自然不会理会下面的这些小动作,随即继续下达指令道:“军议之后,立即率本部一万步卒,自南面绕道联军营寨东北侧,屯驻河雍城,收拢汲水沿途之船只,务必将后撤之联军,阻击在汲水以南。”
“是。”秦将谭翕立即接过令牌领命道。
“都尉谷郇。”王龁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一个稍显年轻的都尉当即在末位上出班答道。
“命你帅本部五千步卒,军议之后,往南面而去,屯驻负黍城,截断联军南逃之路。”王龁随即递出最后一枚令牌道。
“是。”都尉谷郇立即惊喜交加地接过了令牌道。
眼看着案桌之上最后一枚令牌被谷郇拿了去,众将的心中也是一阵郁闷。
不过,此时王龁却是站起了身,对着众将说道:“其余诸将,各位预备,随时增援前军。”
“是。”众将纷纷领命道。
“出蒋、谭、谷三位将军外,其余诸将,总攻发起时间为明日丑时一刻。全军偃旗息鼓,直冲联军营寨”王龁随即宣布了此战最为关键的一项道。
闻言,众将纷纷应诺的同时,却更加地疑惑了。
丑时一刻开战?
这不早不晚的时间,是要做什么?
他们哪里会知道,今夜子时过后,韩军才会悄悄撤离营寨,而那一个多时辰,就是给韩军撤离的时间。
一个时辰,韩军可以奔袭十数里,彻底脱离战场。而一个时辰,也是联军换防的时间节点,想要不被发现,秦军显然也不敢拖得太久。
无论如何,王龁算是将他的兵力安排到了极致。
细细算来,王龁手中仅有的二十二万大军,七万被蒙骜去鏖战赵军,六万作为破寨的主力,两万五千人马作为封堵之军,王龁手中剩下的部队,竟然只有六万五千人而已。
要知道,这六万五千人,所要承担的角色可不仅仅是预备队而已。
一旦前方通过韩军留下的破绽攻入营寨,这六万多人必须立即补上去,如此才能给予联军足够的压力,才能让足足有着十余万兵力的魏楚大军出现动摇。
正面的兵力几乎与联军的数量相差无几,这是极其冒险的!
显然,王龁的野心是极大的,大到想要将这联军二十余万大军全部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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