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之战,几乎就是如今战国形势的一个缩影。
所有的国家都各怀着鬼胎,处处都是联盟,处处又都是背叛。
就在整个联军主营都渐渐沉睡之时,一旁的赵军营地之中,廉颇却是将所有都尉以上的将领召集了起来。
是的,廉颇已经得到了秦韩联盟的消息,虽然还不清楚秦韩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发动,但廉颇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安排好大军的退路了。
中军帐中,昏黄的火苗不断跳跃着,一如在场的赵军将士们。
“秦韩已经秘密联盟。”廉颇的话语不断响彻在众将的心头。
此言对于还在畅想着如何打败秦军的众将们的打击,几乎不言而喻。
好在,出于对廉颇将军的信任,众将士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畏惧情绪,反而一个个冷静地看着廉颇,静静地等候着廉颇将军的指令。
就连那两个胡人的都尉也是如此。
廉颇见状也是暗自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其实此事,我王早已得知,并也早已告知于本将。故此才有了周骐将军回转轵城之事。”
一句话,瞬间便将众将的疑虑打消干净。
连王上都早就知道,那王上肯定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那还有啥说的,干就完了。
顿时,众将脸上的紧张之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期盼。
是的,期盼!在场的诸多将领不少是跟着赵括打过长平、攻过胡人、守过阏与城的老将,对于他们的王上,那已经不是信任和崇拜了,甚至已经上升到了盲从的境界。
听到王上已经有了安排的消息,众将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胜利,就是功勋,洋溢在众将脸上的自然是期盼之色了。
廉颇见状,随即继续说道:“王上已经对洛城之战有了全盘的布局,而我军的任务。”
话音至此,廉颇稍稍顿了一顿,众将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廉颇,颇为焦急地等着下文。
“我军的任务共分为三个阶段。”廉颇见众人的兴趣已经充分地调动了起来,这才继续说道:“第一阶段:我军要在秦韩发动之后,尽快地保存好自身的兵力,撤退到轵城之中。”
“第二阶段,我军要与上党守军一道,守御轵城,等待另一只援军。”廉颇随即接着说道:“至于第三阶段,自然是配合另一只援军对秦军实施围攻。”
听着廉颇将军的三段论述,众将的心中着实痒痒的,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询廉颇将军了。
比如,守轵城要守多久,援军从何而来,又如何围攻秦军?
显然,廉颇将军的计划太过空泛,几乎没有执行性。
但没有执行性就对了,不仅没有执行性,就连其中关键的字句,廉颇都进行了一番斟酌,比如,李牧所部,根本就不是来援助轵城的,可廉颇却是把他们称作了援军。
原因嘛,很简单: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诸事不密几成害也。
现在,还不到给麾下诸军摊牌的时候。
果然,廉颇犀利的目光扫过,瞬间将众人讨论的欲望给狠狠按下。
廉颇随即继续说道:“后面两个阶段,到时候,本将自会与尔等详细说明,如今,我军要做的,就是要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
“是。”被教训了的众人当即齐齐地答应道。
“秦韩已经签订盟约,此消息我等能得知,自然秦军和韩军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其准确的时间,但为了避免务必要的损失,下次秦军进攻的时间,应该就是其约定之时间了。”廉颇继续说道。
“斥候营。”廉颇随即点将道。
“在。”一名都尉立即抱拳领命道。
“立即将手中斥候都撒出去,一旦秦军出城,立即回报。”廉颇当即下令道。
“是。”斥候营都尉立即答应道,随即抱拳而出,布置斥候而去。
“后营裨将何在?”廉颇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一个虬髯大汉立即出班答道。
“你部一万七千余人,多为步卒,一旦行军,恐为大军之拖累。如今敌情已经明、任务已清,你部无需在继续留待此处。”廉颇随即说道:“趁夜已暗,立即徐徐后撤,分作三批,向轵城撤离。”
说着,廉颇从案桌上拿过一个锦囊递地过去,道:“此为汝部行军之路线。记住,不论后续洛城之战如何,你部只要渡过汲水回到轵城,便是胜利。若遇秦军阻击,无需理会,径直绕过,回返轵城为第一要务。”
“是。”后营的裨将立即双手接过了锦囊,答应道。
“左、右营裨将。”廉颇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负责左营和右营的两位裨将立即出班答应道。
“你部皆为一万二千人,为步骑混合大战开始后,无需理会秦军,即行向北撤离,此为行军线路。”廉颇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了两个锦囊:“同样,若遇阻击,不要纠缠,可便宜行事。”
“是。”两名裨将当即接过了锦囊答应道。
“中军并前军,共计三万人马。”廉颇继续吩咐道:“战斗开始后,随本将一起迎击秦军,为左、右二营撤离争取时间。”
“是。”其余诸将齐齐答应道。
“好。”廉颇随即挥了挥手,道:“各自准备去。”
“是。”诸将随即再度抱拳答道。
纵观廉颇的布置,其实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要分散突围。
之所以廉颇会如此布置,自然是根据秦军可能的进攻路线而定的。
廉颇很清楚,即便是韩军倒戈,其实对赵军营地的影响并不算大,秦军想要拿下这场战斗,势必要还是要从联军主营下手。
只有拿下了主营,秦军才能集中力量来对付自己。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战斗初期,赵军面对的秦军一定不会太多。
甚至为了麻痹自己,秦军一出场的兵力,恐怕还会跟往常的战斗一样,也只用两到三万骑兵来牵制自己。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军最好的逃离的办法,可不就是继续装作一无所知,派出同样的两三万兵马正常与之对阵,然后让主力趁乱后撤吗!
而应对东西狭长的地形走向,秦军根本无法沿河不知防线,自然,大军最好是分开行动,即便有一队被秦军拦截了下来,也可以保证主力能够安全回到轵城之中。
当然,这样的布置,显然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与秦军交战的这三万兵马一定要沉住气,不仅要尽可能地拖延秦军,更要在主营被破后,迅速地调整阵型,向后撤离。
因此,毫无疑问的,廉颇亲自留了下来。
只有他留下了,才能压得住手下的将领,也才能让底下将士们安心的作战,当然,也只有廉颇自己,才有把握将剩下的赵军给带出包围圈。
随着将领们的离去,夜终于深了,而赵军的步卒也随即悄然出了营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赵军的营地中也渐渐响起了鼾声,甚至连天地也进入了深度的睡意之中。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联军的主营之中却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韩之国上将军的亲兵,挨个地通知着所属的裨将、都尉甚至是校尉们。
被打扰了睡意的将领也不敢多抱怨,只能披上盔甲,便跟着亲兵们往韩之国上将军所在的营帐中而去。
很快,将军们便齐聚在了营帐之中,只是,任谁也不知道这么晚来会是个怎样的任务——难道要夜袭秦军?
不应该啊,都说好了是让秦军来攻的啊!
而且自己守城尚且不足,偷袭秦军?上将军怎么可能同意!
正在猜测间,韩之国的上将军便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上将军。”诸将军随即见礼道。
“免礼。”上将军也不废话,当即抬手虚扶一把,随即便开门见山道:“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王以决议反赵盟秦。”上将军一边扫视着众人,一边说道。
闻言,众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盟秦?!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前两日还在跟秦军打生打死呢,今天你告诉我秦军要跟咱们做盟友了?这让人如何能够接受?!
见众人似乎意见颇大,上将军随即对众将稍作了解释:“此议已是决定,我王已与秦国签订盟书,秦国更是遣质子与新郑,更许诺了,待击退赵国之后,分周王畿三分之一的地盘与我国。既有其利,自当变之。”
只是,这样“有奶便是娘”的理论如何能够说服这些真正流血流泪的汉子们,话音刚落,就有将领想要提出不同意见,可是韩之国的上将军根本不会理会于他,甚至根本不会让他有发言的机会。
当然,这也是他作为韩之国的上将军,所必须做的。
即便,他也对韩王的做法并不十分的赞同。当正如当然他虽然反对加入联军,却依旧在王命之下率军而来一样,今天的他,依旧只能在王权中进行妥协。
“多说无益。”上将军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吾已接到王命,令吾等今日便行撤退。且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想成为秦军刀下亡魂的,便赶紧遵命而行吧。”
这当然是恫吓,但却也是一个明显的囚徒困境。
若是所有人都一起反对、反抗,当然可以阻止秦军的进攻,可要付出的代价呢?
你就确信你身边的人在命令下达后,会和你一起坚持,而不是响应号召?!
一旦有哪怕一个人开了这个口子,这本就爱破损不堪的城防还能要吗?
闻言,众将军也是面面相觑,互相疑问着的同时,又互相地戒备着彼此。
良久之后,众将军这才零零散散地抱拳领命道:“谨遵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