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1)

回到大队部吃过早饭之后,萧天英带领姜兰亭和乐钧等几位大员驱车到关外距此七十公里的独立师和靶场视察,夏玫玫和韩陌阡、赵湘芗则落得一身轻松,终于可以自由支配这个晴朗的上午了。三个人一拍即合,要爬到贯山顶上去“触摸”蓝天,这个愿望尽管十分宏伟,但当真的爬上去,发现距离蓝天还是那么遥远,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缩短一点儿尺寸。这也是难得的闲情逸致了。教导大队的几十幢营房散珠碎玉一般坐落在别茨山脉十几条沟壑里,同营房外的小型平原浑然一体。这里没有围墙,只有若隐若现的铁丝网蚯蚓般逶迤环绕。营房外有麦田,有芋头地,还有一大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像是另外一轮太阳落在山峦的脚下,铺排出荡漾起伏的灿烂的湖水。站在贯山顶上,韩陌阡却对这美好的山川景致有些麻木。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今天早晨饭后,萧副司令告诉韩陌阡,要为七中队配一个全面素质过硬的政治教员。萧副司令说,政治是灵魂,这一群好苗子,光是在军事上见长还不够,兵之胜则皆于政。要培养他们的政治素质,要抓“枢纽工程”建设,要把他们身上的那些小资产阶级意识、小市民意识、小农民意识、小军阀意识等等“枝枝杈杈”给我捋干净了,要让他们脱胎换骨地成长为新型的炮兵指挥员。最重要的是,要“治气”——司威武不屈鞠躬尽瘁之贞气,司经天纬地胸宽怀广之豪气,司襟怀坦白廉洁奉公之正气,司一往无前视死如归之勇气。“人生来之不易,人才来之不易,七中队来之不易,要保证他们成为正直的参天大树,不仅是为军队,也造福于国家。”

萧副司令如是说。韩陌阡当时心里一动,就揣摩开了。军区炮兵政治部的乐钧副主任也在这里,按照常规,给七中队配专职政治教员的事,应该先同乐副主任打招呼,可是萧副司令却僭越了乐副主任,直接把这个意思同他说了。老爷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安排啊?韩陌阡的思维里突然跳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疑问。天气有点热了。已经懒洋洋准备下山的夏玫玫忽然发现了情况,七中队的操场上,出现了一群人影。人影列队整齐,但好像每个人的手里都操着物件。他们走进炮场,很快便分散开来,在火炮四周忙碌。夏玫玫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韩陌阡说:“根据我的经验,是七中队擦炮。走,看看去。”

夏玫玫不以为然地说:“擦炮有什么看头?”

韩陌阡说:“夏玫玫你孤陋寡闻了吧?炮兵操炮蔚为壮观,大放光芒,而擦炮也是很有讲究的。我劝你们这些艺术家还是多看几眼,没准灵感就在今天出现。”

赵湘芗说:“我同意。”

夏玫玫见状,耸了耸肩,说:“那好吧。”

三个人思想很不统一地下山而来,到了操场,看见果然是七中队的学员们,有的拎桶灌水,有的扯布,还有的四五个人抱着长长的捅炮杆,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一寸一寸地往炮膛里用力。站在操场边上,夏玫玫突然问韩陌阡:“你说这些小伙子的爱情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在这受训期间会不会谈恋爱?”

韩陌阡诡秘一笑说:“这可是个尖端问题,我说不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恋爱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一般人恐怕都不会拒绝做这件事情,七中队的小伙子当然也不会例外。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恋爱不仅需要激情,还需要精力。他们现在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比学赶帮如火如荼,恋爱这东西恐怕就要暂时少想。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这里面有个情感转移的问题。”

这时候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走过来了,他们认识这个人叫凌云河。凌云河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各位首长,我们浑身油腻,就不敬礼报告了。条令规定不敬礼的前提中有一句——在……其他不便敬礼的场合。”

夏玫玫马上接茬,笑着说:“你小子是给萧副司令敬礼敬出了架子,把敬礼的规格抬上去了,欺负我们官小,不屑于给我们敬礼。据本人理解,那个不便敬礼的场合主要是指在厕所里或者放不开手脚的场合。”

赵湘芗补充说:“还有敌我斗争中不宜暴露身份的场合。”

凌云河此时的确有点春风得意,早晨在萧副司令面前的优异表现让他一个上午都有些心花怒放的快感,说起话来也就无拘无束。凌云河笑笑,不卑不亢地说:“首长们学条令学得好。我之所以没给你们敬礼,是看你们太年轻了,看样子赵首长比我还小,我是怕敬礼把你们敬老了,使你们在心理产生老同志的感觉。”

夏玫玫说:“好甜的嘴,我看你要是骗姑娘,绝对是个高手。”

说完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军区机关“首长”和七中队学员之间的距离感就这么在笑谈声中驱散了。夏玫玫和赵湘芗跟着凌云河抵近他的炮位,兴致勃勃地打听火炮的结构和各部位功能。赵湘芗趴在炮闩后面透过炮身观望,突然惊叫起来,说:“夏玫玫你过来看,好精彩的一副景致。”

夏玫玫便俯下身体,眯起一只眼睛,果然就看见了前所未见的图景——锃亮的炮膛像一根雪白的玉柱前伸,炮口处洒落几滴阳光,在炮膛的内部反溅出一圈圈光环,扑朔迷离,缤纷璀璨,几条流畅的曲线平行着旋转着上升,连接着从炮口处涌进来的那片蓝天——委实很有诗情画意。夏玫玫突发奇想,说:“小凌,你能不能让我们参加一次操炮?”

凌云河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想了想说:“按规定是不可以的,因为我们今天过行政日,所有的炮都在操场上,这里一有动作,全弄脏了,这就超出我们学员的职权范围了……这样吧,我去找谭文韬他们商量一下,把炮推出去练。”

夏玫玫说:“那太好了。”

然后又招呼凌云河走近自己,小声吩咐说:“把你们那几个拔尖的都请过来,咱们练就练个高品位的。”

韩陌阡马上打岔:“别。当炮手,这里每个人都是拔尖的,都是大材小用。凌云河你还是选几个有代表性的来,我们也可以多认识几个人。”

凌云河说:“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代表性?”

韩陌阡说:“方方面面。”

凌云河想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凌云河离开炮位不久,转回来时身后便跟了几个人,谭文韬、常双群、栗智高、魏文建,还有两个夏玫玫和赵湘芗不大熟悉,他们自我介绍叫马程度和蔡德罕。韩陌阡一见到这几个人,心里就笑了——嗬,还果真挺有代表性的,看来凌云河对这个“代表性”的理解,主要是根据入队成绩上衡量的。谭文韬和常双群理所当然是上游,魏文建和栗智高基本上居于中等水平线,而马程度和蔡德罕则是货真价实的下等生。马程度比蔡德罕高出一个名次,蔡德罕是七中队的孙山,而且这个孙山可以说还是他韩陌阡从废纸篓子里挖掘出来的,没有那天中午他的下楼上楼,初中生蔡德罕恐怕早就被政审关卡在朔阳关外了。凌云河说,首长们要跟咱们一起操一次炮,咱们临时组成一个示范班,首长们可以分别担任一、二、三炮手。夏玫玫说:“别首长首长的,除了老韩,我们两个女的都是连级干部,算个什么首长啊?你这么一喊,怪生分的。我们加入炮班,都是弟兄了,就喊老夏老韩老……赵干事吧。”

然后挥了挥手臂,派头十足地陡提一股豪情喊了一嗓子:“弟兄们,给我上!”

凌云河问自己的几个同伙:“咱们谁当炮长?”

谭文韬有点犹豫,若有所思地说:“炮长谁当都可以。不过……凌云河,把炮推出去,是不是要请示一下中队干部?”

凌云河怔了一下,耷拉眼皮想了一下说:“我看就算了,就一会儿工夫,再说,他们是军区的官,也不是外人。”

谭文韬说:“还是请示一下好。中队干部绝对不会不同意的,请示一下,中队高兴,还会支持,今天的活动也可以算一项工作,点名的时候这也是一条。”

夏玫玫不耐烦了,大大咧咧地说:“这点破事还请示什么?凌云河你挂帅,把炮推出去,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直不动声色的韩陌阡此刻插了进来,不咸不淡地说:“我认为谭文韬同学说得有道理。最好还是报告一声。问题倒是不一定出,但是军中无小事,动用装备,就必须报告。报告既是尊重,也可以获取支持,何乐不为呢?”

这时候魏文建站出来了,说:“你们照样准备,我去报告。”

果然不出谭文韬和韩陌阡所料,中队干部听说军区机关的几个干部要参加炮班操练,不仅没有反对的意思,而且十分重视,中队长满头大汗地亲自跑过来,还让一个学员去叫来了卫生员。等火炮推出场外,大队部的楚兰也挎着照相机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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