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弋!”秦母终于忍不住出声,声嘶力竭的大吼,“你现在反悔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你的父母家人闹到这般境地吗?”
“不相干的人?”
秦弋笑意微敛,喃喃重复了几个字,而后轻笑了笑,说,“比起唐寻,在我二十九年生活中不曾关心我的您,才算是不想干的人吧?”
秦母脸色难看的瞪着他。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秦父拍着座椅旁的桌子,“你这是逼我们跟你断绝关系吗!”
秦弋嗤笑一声,“未尝不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秦父也沉着脸住嘴,只等老爷子发话。
其实,秦弋对他来说着实有些碍眼了。
秦弋继承秦家,他就得退下来,尝到权利握在手心的滋味儿,怎么可能放手,如果秦弋走了,他大可以从私生子里面选出来优秀的重新培养。
这样也不用担心会反咬一口。
一,他和秦母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结婚只是为了继承权。
二,秦弋的成长过程他完全没有参与,经常不归家,亲情都淡薄的很。
所以他对断绝关系这件事完全没意见。
“哎你说挺巧啊。”
“是啊,一个流连花丛的,儿子却痴心不改,父债子偿?”
“有意思有意思,真狠啊。”
“亲儿子都不要。”
“那秦弋亲爹不也不认吗?”
“好歹养了一二十年,说不要就不要,这份狠心,我们可没有。”
刺耳的话语不断传过来。
秦老爷子阴鸷的视线扫视过去,重重的拍打桌子,“都给我闭嘴!想说你们来说!”
四下无声。
寂静的落针可闻。
秦老爷子盯着秦弋,“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秦弋面无表情,“多谢。”
简单两个字又是气的秦老爷子内心窝火。
看看下方烂泥扶不上墙的一堆人,秦老爷子只觉得都快气出脑溢血了。
“小李!东西拿出来!”
李叔微微弯腰,转身走进里面,没过一会儿,手上托着什么走了出来。
黑色绸布掩盖着,长方形的托盘。
秦老爷子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把将绸布揭开。
还残留着陈年血迹藤鞭暴露在空气中。
秦老爷子跪在蒲团上,朝上方牌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秦弋藐视家法,不孝父母长辈,视秦家为敌,败坏门风……且屡教不改,今天起,与秦家再无丝毫干系!”
一段话说下来,为秦弋安了许多罪名。
唐寻盯着托盘内的藤鞭,咬紧了唇,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老爷子命令秦弋将上衣脱掉,跪在祠堂中间。
大理石的地面,寒凉刺骨。
秦弋面无表情的跪下,脊背挺直。
肌理分明的上身骤然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寒毛直竖。
“拦住她,”秦老爷子让两个人站在唐寻面前,阻止她上前的举动。
唐寻眼里只有秦弋。
她咬着指尖,极力遏制住身体的颤抖。
“相信他相信他相信……”
她喃喃自语,眨了眨眼睛,泪珠毫无征兆的突破了眼睫阻隔滚落下来。
一滴滴的砸在地板上,流下深色的水迹。
秦柯担忧的望着唐寻。
秦老爷子将藤鞭在盐水中浸湿,紧紧握着前端。
他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秦弋,失望的摇头,“自寻死路。”
秦弋没说话,只微阖着眼,淡淡道,“谢谢您多年栽培。”
“小李,你来。”
最终,秦老爷子还是没能下得去手,转过身,将鞭子递给李叔。
李叔狠了狠心,“二少,得罪了。”
鞭子破风的声音令人揪心。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木刺刮过薄薄的皮肉,带起血珠,溅落在地板上。
猩红的颜色极为刺目。
秦弋吭都没吭一声,脊背依旧挺直。
随意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本来白皙的背部已经伤痕累累,被木刺刮出的皮肉看的触目惊心,鞭痕纵横交错,血迹蜿蜒而下。
唐寻扶着额头,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不断翻涌。
血……
记忆中地狱一般的场景逐渐与此时重合。
“秦弋!不要!”
唐寻发疯了般推开面前直直站立的两个男人。
都是秦老爷子的保镖,力气自然不用说,轻而易举就制止了她的动作。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秦弋的身体颤抖着,侧脸看过来的时候额头汗水不停的滴落,嘴唇苍白。
“不准…碰她……”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记着唐寻对外人的抵触,生怕她受到委屈。
秦老爷子接到秦弋阴鸷的目光,对那两人说道,“松开吧。”
在唐寻冲过来的时候,他冷冷的说,“秦弋现在都是你害的,唐小姐,你不能阻拦。”
唐寻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
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说,“不值的……”
赔上自己的命,她根本不值。
秦弋想对她笑,像之前那样摸她的头,可是肩膀处的伤痕使得他费尽力气也只能抬起一点,伤口的血还不停的渗出来。
唐寻急忙接住他垂落的手,搁在侧脸。
触手满是泪水的湿润,他叹了口气,“又让你哭了,说了不让你过来,可你就是不听。”
李叔询问的看向背对着两人的老爷子,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停手。
“你抱我一下,就不疼了,”秦弋轻声说着,冲她张开怀抱。
胸前也满是隐忍疼痛而渗出的冷汗,粘腻不堪。
唐寻如之前那样窝进去,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肩膀处,渗进伤口带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精巧的下巴也蹭到了血,又被泪水晕染开,白色毛衣领口处被红色沾染。
“乖,糖糖,我爱你……”
他轻声说着,呼吸轻缓,努力压抑着痛苦。
“继续!”
老爷子沉声道。
接到命令,李叔狠了狠心。
“松开。”
意识到唐寻没有离开的意思,秦弋语气冰冷,“唐寻!”
“你别赶我走……”唐寻带着哭腔说道。
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像极了她暗无天日的生活,只能看着别人陷入痛苦,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也在受折磨。
“把她拉开!”秦弋想推开她,但是力气逐渐流失,根本没法动弹。
“既然他是因为我受罚,那我替他也是可以的是不是?”
唐寻偏头看着李叔,一字一句,“我,来。”
“您应该恨的是我才对,秦弋没有错,是我固执,我逼着他选我,这罚,应该我来受。”
她语气迅速的说着。
秦弋捉住她的手腕,即使声音没什么力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别胡闹!”
“我没胡闹,”唐寻看着他,“你护了我那么多年,我护你一次又怎么样?”
秦老爷子虽然嘴上怒气冲冲,心底也是不好受的。
他看着秦弋长大,即使培养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可心里到底念着几分的。
他转过身,看着唐寻,“十鞭,只要你能接受,秦弋剩下的处罚可以免除。”
秦弋已经受了五十多鞭,已经是秦家家法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秦老爷子作为秦家现在的家主,的确可以更改,不过需要一些人同意。
秦弋逐出秦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继续打多少都无所谓,真死了还是麻烦,所以那些人都不傻。
秦老爷子阴冷的目光扫过去时,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他看向秦大伯和秦小叔两家,“你们有什么意见?”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就被秦柯拉住。
“妈!你想想弋哥的能力!”
秦弋就算混,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如果秦弋侥幸活下去,卷土重来,他们这些人能好过?
或许是恻隐之心,亦或是明白秦柯的话是什么意思,大伯母悻悻的闭了嘴。
秦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眼神冰冷,“唐寻,我再说一遍,离开这。”
“这一次,我不想听。”八壹中文網
唐寻面无表情,将外套随手丢在旁边。
白色的毛衣勾勒出纤瘦的身体。
此时她却坚定不移的跪在秦弋身边。
“你是要气死我?”秦弋气急。
秦老爷子道,“把秦弋扶下去。”
李叔也有些不忍心。
“犹豫什么!”
秦老爷子呵斥一声,看到秦弋被几个人硬拽过去。
“放开我!”秦弋咬牙,“唐寻,你可真是厉害!”
唐寻低着头,闻言,轻笑,“秦弋,你不在的时候,我很坚强的。”
秦弋都要被气笑了,
是啊,坚强。
可他不需要唐寻坚强。
他想要受了委屈就能放声大哭朝他告状寻求安慰庇护的唐寻。
而不是挡在他面前替他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