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嫂怜惜地摸了摸于衣的脑袋，随后又拉着孜孜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跟她解释。
“大年初三下雪那天，我们回老家，那么冷的天气，小衣却只穿了件她爹留下的毛衣，外套也是破了之后自己补的，脚上没有棉鞋，就穿了一双解放胶鞋，连袜子都没有，可怜啊！”
孜孜眼见于衣悄悄往这边跟了几步，就故意探问于大嫂对他的态度：“于叔跟婶子就因为她可怜，就领养她了？她都十多岁了，已经记事了，可能养不熟。”
于大嫂倒是没察觉到于毅的动静，真心实意地说道：“嗨，又不是养猫养狗，养的熟养不熟有啥区别？我们也不指望她给我们养老……”
于大嫂只要一回想起，初三那天自己跟着丈夫回老家，初次见到于衣的那个场面就觉得十分心酸。
亲爸得病走了，走之前把家里的钱都花干净了，不到半年亲妈就改嫁了，走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只留下了搬不走的东西和孩子爸的衣物。
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只有个叔叔，关系还不好，早些年去了南边打工就没了消息，村长给那边打过电话，那边却说自己都快养不活了，绝对不养于衣，之后就再也不接电话了。
村里其他人的条件也没有多好，只能偶尔接济一下于衣，她本来学习成绩挺好的，却没办法读书，只能每天自己去地里种点东西换钱吃饭。
情况都这样了，于嫂子去家里看望这孩子的时候，瘦骨嶙峋的她还想着给客人煮碗糖水吃呢，看着就觉得造孽。
“我们只是看这孩子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些，所以打算抚养她到成年，她学习好，让她继续读书，只要她读我们就供，等成年以后，她想咋办都随他自己。”
“我们只是觉得，虽然儿子们死了，但我们老两口不可能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要是儿子们地下有灵，恐怕也要替我们担心，这才想给自己找个事做。”
于大嫂看得开，他们夫妻是不幸的，但是这世上比他们不幸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不活了？
既然他们当时没有伤痛欲绝的跟着儿子走了，那就干脆好好的活下去，替两个可怜的孩子多看看这个世界，也帮他们积德行善，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小衣这孩子真是个好娃，人聪明也懂事，跟她爹一样厚道，就是经历的事儿太多了，跟同龄人相处不好，紫妹儿你帮帮忙，多带带她。”
孜孜看着夫妻俩人的精气神比以前强多了，虽然白发还在，但看上去没有那么颓丧，走路的背都挺直了许多，心中就不免对于毅带了几分好感。
“没问题，婶子，就包在我身上了。”
于大嫂这才放下心来，将已经退回到原位上的于衣拉了过来，交代她好好跟在孜孜身边，这才回了小饭馆。
于大嫂一走，于衣就倔强地看向孜孜，语气硬邦邦的，防备意识十足：“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报答于叔于婶的，你不用提防我。”
对付这种防备心比较重的孩子，孜孜知道不能操之过急的去亲近，而是先给她足够的安全距离，让她仔细观察，等她确定你不会伤害她之后，她自然会主动靠近的。
“暂时相信你，我就等着看你长大以后，会怎么报答了？”
孜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没再理她，而是招呼着张昕陈汤孙洋三人准备回学校了。
路上，她简单的给他们三人介绍了于衣的情况，他们三人当场拍胸脯保证，一定把于衣当做自己人照顾。
最活泼的陈汤举手提议：“咱们几个里面，白姐是老大，昕哥是老二，我是老三，孙洋老四，于衣你就排第五吧，以后就是我们五妹。”
张昕很不服气：“你这是怎么排的，我年纪最大，怎么排的老二？”
陈汤一脸“你不服不成”的表情：“谁叫昕哥你没有白姐本事最大，白姐当老大，靠的不是年纪，是本事，有本事你也考全市第一啊。”
张昕抿了抿嘴，有心反驳，却不知道该拿什么反驳。
孙洋顿时笑出了声。
一行五人，迎着阳光慢慢步行回了学校。
……
很多人觉着，初中与小学比，差别很大。
对孜孜而言，其实差不离，依旧是每天上课、读书、写作业，没什么不同。
不过很快，初一便有竞赛可以参加了。
孜孜第一个参加的是数学竞赛，从镇上走到市里，从市里走到省里，从初赛到复赛，最后一骑绝尘，开始准备后半年的总决赛。
孜孜一直知道，世俗的荣誉会加重一个人在世俗的份量，不过，由此获得的特权依旧超过他的想像之外。
数学老师主动帮他找市面上的竞赛题，学校提供电脑与一间学习室，让孜孜专心准备明年决赛。至于其他科目，孜孜并不担心，他在入学前就把初一的内容自学完了。而且，孜孜还获得不用跑早操的特权，虽然孜孜的理由是，早上脑子清醒，想多刷两道题。但班主任深知他就是懒，班主任没见过这样不爱跑操的孩子，只得随他去。
孜孜在第二年秋天的总决赛中拿到一等奖。
他的大名出现在学校的横幅上，校长亲自表彰他竞赛得奖为学校做出的贡献，以此证明咱们乡初中也是一等一的教学质量，还让孜孜抱着奖杯跟他拍好几张合影照片。孜孜抱着奖杯试探了一下成人世界的规则，他用一种淘气男孩子的口吻，带了些调皮的问，“校长，我这奖还成不？”
校长给他问笑了，“成，非常成。”
“那学校有没有奖励？”
校长笑问，“你想要什么奖励？”校长年纪较大，还是老思想，想着教务处还有硬壳笔记本应该发学生两个，当然，三个也使得。
孜孜毫不犹豫的回答，“奖金。我家境贫寒，比较缺钱。”
然后，他也不管校长一脸震惊，就开始游说校长，“我认为这种为学校增光添彩的事，学校就该多奖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鼓励学生进步的积极性。如果校长有这种计划，我建议从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