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昂着头,端得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样趾高气昂的表情与她明媚美丽的脸庞极为不符,让人看了便忍不住皱眉。
然而燕宁却是一怔。
娇纵、肆意、明媚,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女模样。
王宫里的公主,是否都是如此模样?
燕宁自己是个异类,她被长孙皇后与太子带大,那两人都是个温柔清贵的性子,耳濡目染之下,燕宁也逐渐向他们二人靠拢。
这一刻,她看着清河公主,竟然不合时宜地怀念了一瞬间,因为清河公主太像她的姐妹,那些骄傲肆意,如今已化为尘土的燕国公主们。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着清河公主总来挑选新衣,掌柜与她说得上是熟悉,她还以为清河公主不过是如往日那般性子上来了,苦笑道:“我的公主哟,这东西已经被这位姑娘定下了,您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没有,还看得上一块破布?您稍等片刻,小人这便让侍女去取店内最新款式的衣物来。”
往日里她如此劝告一番,清河公主被她哄上两句,总是无有不应,今日她也以为如此。谁知道清河公主听了这话,却是冷哼一声,反问道:
“一块破布?”
她将匣子转了个圈,手里掂量着那小小的金锁,用力一拽——
“咔”地一声,那精致的小金锁居然被她用手硬生生拽开了!
燕宁震惊:……
掌柜一阵尴尬。
其实说来也并不是清河公主手劲儿太大,而是在这些衣物首饰的店铺里,大多数匣子、锁之类的包装,好看总是多过实用的,毕竟也没有人真的指望靠首饰店里的锁来锁什么东西。
而清河公主只往匣子内看了一眼,便将那半边重华缎从匣子里扯了出来,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本宫是那么好骗的吗?”
掌柜讪讪道:“公主……”
清河公主“呵”了一声,质问道:“本公主见过,这分明是牧将军的东西,你们拿着他的东西,是何居心?!”
说着,她将矛头对准了燕宁:“你!本宫见你前几日在将军府门前与牧将军一起,是不是你,偷了他的东西?!”
燕宁:……
她揉了揉额头,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公主怎么样,想了想,道:“公主,其实……”
“哐——!!”
“公主,属下拿回来了!”
那一头,店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女子手里捧着什么,急切地闯了进来。
燕宁被打断了话,她定睛一看,竟是一脸焦急的夜三。
夜三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因此她让夜三去取,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急切,不分青红皂白就闯了进来。
夜三实则是心急则乱,她是牧轻鸿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牧轻鸿对这东西的看重。她回了将军府,本想告知将军一声,但牧轻鸿不在,大约是入宫了,无奈之下只能依照燕宁的吩咐,取了布料便独自折返了。
她甫一进门,登时也是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如此场景,她沉默了一瞬,飞快改口道:“姑娘,属下拿来了。”
但清河公主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自然听得分明,张口便是冷嘲热讽:“公主?”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燕宁,那是一种很轻蔑的眼神,就像是打量某种货品的价值似的:“你?你是个什么劳什子公主?”
听到清河公主如此挑衅的话语,夜三不由得一阵紧张,她看向燕宁,正准备出言提醒清河公主,却见燕宁神色自若,淡淡道:“本宫是大燕长公主燕宁。”
在嚣张跋扈的清河公主面前,她丝毫不怯场,话语掷地有声,态度不卑不亢,甚至还微微昂起了下巴,道:“清河公主,久仰了。”
清河公主也是一愣,她像是被燕宁的态度镇住了,见燕宁如此自然的模样,愣愣道:“噢,燕国……”
“燕国?!”她又反应过来了,“燕国早已经亡了,你这阶下囚,还敢自称本宫?!”
“就算燕国不在了,本宫作为大燕王室最后的血脉,如何不能这样自称?”燕宁淡淡道,“清河公主若有什么疑问,不妨去问问你们牧将军,牧轻鸿。”
清河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也是想起了昨日在马车上,牧轻鸿对待她自己与对待燕宁之间的差别,但她还不肯罢休,嘴硬道:“那又如何?!牧将军对你如此礼遇,你呢,却偷走他珍视的宝物!”
她几步走到夜三面前,直接扯过夜三手里的重华缎,大大咧咧道:“这东西还是本宫父皇母后赐予牧轻鸿的,你偷了他的东西,便是偷了本宫父皇母后的东西!”
燕宁这会儿是真的发怒了:“清河公主,您自重!这是牧轻鸿托付与本宫修补的,何来盗窃一说?!”
且不说这重华缎是牧轻鸿交与她的,就是这重华缎的来历,就十分可疑!虽然没有缺钱证据,但燕宁疑心这重华缎是燕王与长孙皇后的,他们二人如今仙去,这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们的遗物!
如今却被凶手拿去,还冒名领下,大言不惭地说是凶手的物品,这样,怎能叫燕宁不怒?
清河公主非但不信,反而质疑道:“凭你一人所言,叫本宫如何能相信?世上从来没有小偷说自己是小偷的道理!”
燕宁闭了闭眼,强行压住了怒气,有条不紊地道:“清河公主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回将军府,叫牧将军与您说道说道,如何?”
“好!”清河公主也冷笑,她是亲眼见过牧轻鸿对这东西的宝贝模样,因此并不相信牧轻鸿会把它随意交给别人。她也是胸有成竹,一口便应下了,阴侧侧道,“待见了牧将军,本宫看你如何狡辩?!这次,无论牧将军如此偏心你,都是不可能原谅的!”
燕宁即使是个泥人也被激出了三分脾气,她当即要掌柜的把两块布料包好,两人一同出了店门。
店门外,夜九正侯在马车上,她见燕宁与清河公主一同出来,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地将燕宁扶上马车,却在清河公主想要跟着一同上车时客气地拦住了她。
“清河公主,将军吩咐,不能要无关的闲人上车,扰了公主清净。”她语气虽然客气,但话语之中的意思竟然丝毫没有委婉掩饰。
清河公主怒瞪了她一眼,却是拿牧轻鸿身边人毫无办法,只得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一扬鞭就走在了前面。
走之前,还不忘放下狠话:“本宫在将军府等着你,咱们走着瞧!”
马儿远去,扬起一阵尘土。
燕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放下了车帘,对着车夫淡淡吩咐道:“回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