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家庭条件不好,班里几乎都有耳闻。
当时在申请助学金的时候,江一帆在上面写的原因是“经常看到爸爸加班加到吐”。
因为他平时看着没什么脾气,其实自尊心很高,助学金申请表当时拿到手时也遮遮掩掩的,不想给别人看见,这都可以理解。
可问题就出在了他当时的同桌楚铭。
一个没缺过钱的小公子哪能体会到填助学金同学的那种心情。
于是趁着江一帆上厕所的时候,把他的申请表在班里大声念了出来。
当时江一帆回来,知道了这个情况,直接在班里跟楚铭打了起来,还是体委空木痴树拉架才拉开了。
后来老段让楚铭公开在班里给江一帆道歉,这个事儿也就过去了。
现在在这种微信和支付宝付款很常见的时代,江一帆也是他们班少有的带了一千块钱生活费现钱来的学生。
那一千块钱是他仅有的生活费。
夜晚冷风刺骨,月亮高高的在天上悬着,夜幕沉沉,星星点缀其中,陈舟辞又打了个喷嚏,本来也没多少题了,跟老板说明了情况,便拿着海绵宝宝手办回了教室。
班里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全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班里乱哄哄的,令人意外的是,他同桌不在。
他把海绵宝宝手办放到了温既白桌子上,坐到座位上时还咳了两下,空木痴树一脸凝重,回头瞅他:“你可算回来了。”
陈舟辞又咳了一下,蹙着眉问:“我同桌呢。”
袁飞龙回头解释:“哦,你同桌在宿舍剪下午老段上课的视频呢,没来教室。”
“江一帆怎么回事?”陈舟辞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江一帆不在教室,便问。
“下午不是老段给我们放了个小假么,班里没有监控,江一帆也傻,生活费那么多全放在教室的书包里,不知道哪个孙子借着这个缝隙把他钱偷了。”空木痴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江一帆家里啥情况,他肯定不会和父母再要的,如果真找不回来,他这个月是真要吃土了。”
陈舟辞手上转着笔,想了半天,其实是有怀疑对象的,但是又觉得这样贸然说出来不太好,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袁飞龙压低了声音,凑近陈舟辞说:“要我讲就是楚铭干的,他干这种事干的还少吗?偷超市东西多少次了,陈舟辞你还记不记得他上次带的蓝牙耳机?”
陈舟辞:“其实不记——”
他还没说完,袁飞龙又抢先一步说:“那就是从超市偷得,妈的,我没举报他都算好的了,居然偷到我们舍友头上了。”
“那孙子那天偷江一帆助学金申请表念的时候我就想踹他了,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其实出了这个事,班里的同学多半都是怀疑楚铭的。
因为这人前科太多,但碍于没有证据,也只能随口吐槽两句。
陈舟辞想了片刻问:“报警呢?”
“估计不会。”空木痴树说,“一报警真查出来了会留案底的,到时候那学生就完了,老段那性格你也知道,他估计在等那人主动把钱送回来。”
“可是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袁飞龙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了一倍,全班霎时间全部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他这边。
“冷静冷静。”空木痴树被班里同学盯得头皮发麻,赶忙说。
陈舟辞四下看了看,最终眸光落在了走廊上的监控中,问:“走廊监控可能拍到了呢?”
话音刚落,老段的声音就从门口飘了进来:“都安静点啊,你们没事的话把暑假作业上的数学题订正一下,别吵了。”
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十道目光聚集在了门口的老段身上,似乎都在等老段给江一帆丢钱事件一个答案。
老段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了许多,他这几天被学校催着拍教学视频,还要来应付学生的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来几个人看走廊监控,自愿的啊,谁愿意?”
袁飞龙和空木痴树是最先站起来的:“老师我来。”
陈舟辞把试卷和作业收到了桌洞里,这才起身说:“我也可以。”
就在这时,让人意外的是,楚铭也慢吞吞站了起来,面色复杂,一改往日的作风,还是个询问的语气:“老师,我也想去,还可以吗?”
袁飞龙白了楚铭一眼,心里琢磨着,若是这人不心虚,又怎么可能在与当事人不熟的情况下帮忙查监控?
老段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四个人多了,三个人就行。”
“那正好。”袁飞龙果断说,“老师我不去了。”
袁飞龙是属于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平时课间不是去打球,就是在b站里看罗翔老师的课,因为他很早就立誓想做一名律师。
因此知道这个事后,当天晚上就用手写的方式,把他把有关楚铭的前科,以及怀疑他的所有的证据甚至猜测和想法全部写了下来,足足写了三千字,就是准备第二天递到老段手上。
云羡看了都忍不住惊叹:“你这律师做得很私家侦探似的,还带办案的。”
袁飞龙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能者多劳,身兼多职。”
而另一边,陈舟辞几个人在监控室看了一晚上监控,那个监控位置偏,只能拍到走廊,拍不到教室里面的场景,还不知道具体丢钱时间,就只能漫无目的的看着。
看了一晚上,却没有半分收获。
—
江一帆是最后回到宿舍的。
当时已经熄灯了,谁也没说话,他整个人兴致都不高,又怕吵醒舍友,轻手轻脚洗漱了一会儿便躺在了床上,随手点开了妈妈的微信,犹豫了半天都没敢跟人发消息。
可若是不说,微信里的钱只有十几块,根本撑不到月末。
他望着窗外的月色出了神,想起来下午抓大鲵时与同学愉快相处的景象,突然有些恍惚,就像是那种,快乐转瞬即逝,像水流,抓都抓不住。
他也有些羡慕那些家境好的同学。
他也想不为生计发愁。
可是谁也不能决定出生。
他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儿,微信里突然嗡嗡嗡几条信息往外冒,在他枕边震动,一下就把他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摸出手机,迷迷糊糊瞥了一眼,是四个人分别给他发的,第一条是:
【陈舟辞】:〔转账八百〕
江一帆一愣,手指停留在那个转账上,迟迟没有说话,最后缓慢打字:【你这……】
【陈舟辞】:总不能饿着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江一帆却心口一暖,眼眶顿时一热,缓缓打字:【谢谢,等我开学了就还你。】
【袁飞龙】:兄弟放心,我列出了一张楚铭犯罪动机和证据的表,明天就给老段,妈的,他要不心虚平时跟你都不熟的人能去陪我们看监控?我一定要让他把钱给你吐出来。
【袁飞龙】:放心,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律师的人,肯定要伸张正义!!!
然后是刘城西——
【空木痴树】:〔转账一百〕
【空木痴树】:兄弟对不住,最近钱有些少,你先凑合着花哈。
最后一条是老段给他发的——
【老段】:〔转账一千〕
【老段】:先拿着花吧,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老本钱,别担心,什么问题老师给你解决。
【老段】: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了哈。
江一帆眼角一点一点染成了红色,抬手摸了摸泪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忽的笑出了声。
人们的确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
但是有这样一群同学他又觉得……
生活似乎也不那么糟糕。
于是他渐渐打字,给每个人发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