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辞这会儿是真觉得公众号有毒了。
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去公众号发个帖,名字就叫《惊!还不知道吗?看公众号影响智商!》
但看着徐女士的样子,模样诚恳,倒不像是说笑,甚至还通过观察他的微表情,给他投了一个“这是真相吧,这一定是真相吧”的眼神。
然后在短短两分钟之内,徐女士的神情由“小白谈恋爱了”的担心到“小白和女生谈恋爱”的震惊。
陈舟辞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徐女士就要晕过去了。
于是他按照小时候与徐女士说话的流程,很有礼貌的先咳了一下,把徐女士从神游中吸引过来,然后才缓缓开口:“其实朋友之间这样叫很正常的。”
说完陈舟辞似乎觉得不太严谨,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女生。”
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袁飞龙叫刘城西“老公”或者说“爱你爱你”的样子。
徐清半信半疑的“啊”了一声,她当时上学的那个时代还没有这般开放,但是自家儿子她是相信的,陈舟辞小时候对她没说过谎,也不怎么让她操心,基本上他这么说,徐清信了一大半。
徐清走之前,可算是嘴唇多了丝血色,三魂七魄回来一大半,陈舟辞叹了口气,跟在后面再三叮嘱:“你千万别看公众号了。”
“千万别看公众号了听到了吗?”
“千万别——”
徐清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跟你爸一样,知道了知道了。”
“保证不看了。”
陈舟辞站在书桌前良久,叹了口气,心道你上次就这么跟我说的。
—
温既白这人没有安全感。
也算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吧,平时自己待在房间时,喜欢蹲在门后面。
因为那个小角落可以看到房间全景,也可以在别人进门的时候最快感知到外人的存在。
今晚刚下过雨,天气阴暗如墨,窗外无光,学区房家家户户的点点灯光像是星星毫无章法的被钉在黑色幕布上。
她叼着一根香草味棒棒糖,蹲在门后一角,就像小时候一样,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房间全貌。
看了一会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又垂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屏幕上放着一个视频,视频上的小男孩十二三岁左右。
那是一个时间很长的视频。
记录了那个男孩从婴儿时期到少年时期的模样。
记录着成长的这十几年来他点点滴滴的变化。
变的是年龄,褪去的是稚气,不变的确是少年沉浸在父母的疼爱中的笑颜。
视频一帧一帧播放着,场景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一副亲子照片上。
照片上最左边是郑琳,最右边的那个男人很陌生,不苟言笑,气质清冷,样貌俊朗。
最中间被郑琳抱着的,便是那个男生。
温既白又剥了一个青柠味棒棒糖,这次没有直接咬碎,而是放在嘴里一点一点融化,慢慢品味着棒棒糖的甜味。
细白的糖棍上咬了一圈小巧的牙印。
她闭了闭眼,仰着头靠在了墙上,把手机放到膝盖上,揉了揉有些麻的脚踝,随着小幅度的动作,手机“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是郑琳给她发的视频。
她说,她应该会很喜欢弟弟的。
她说,弟弟很想念她,很想念姐姐。
温既白有些茫然,眼角有点湿,视频上的,所谓的“弟弟”,从小到大,众星捧月,得天独厚,过着被父母疼爱宠爱的日子。
享受着很好的资源上学,吃着母亲每天亲手做的饭,上下学是父亲接送。
因为他很幸福,所以他永远在视频和照片中洋溢着笑容。
可是这些……
这些别人当作理所应当的爱,却是她穷极一生,都渴求得到的。
她也想在一个圆满的家庭里成长。
郑琳还在给她发消息:【你弟弟啊叫许愿,他今天还跟我说想见姐姐了,看了你的照片后,就更想了。】
【小白,你看能不能视个频,跟你弟弟说两句话呢?】
温既白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像是顷刻要爆发一样,她觉得指尖都有些抖,点了语音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带了一些急促的笑声,那边还有嘈杂的男声,不知道是谁的,郑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既白,能开视频电话——”
还没说完,温既白就声音冰冷地打断:“烦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小白,你……”
温既白压着火,声音都有些抖:“你凭什么妄加揣测我的想法?生而不养,当初你在干什么呢?凭什么你一句补偿就能抵消我这些年受的白眼和委屈?”
“凭什么你想把我送走就把我送走,想把我要回去就把我要回去,我是你养的狗吗?”
郑琳那边沉默了许久,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既白,是妈妈考虑不——”
“你烦不烦?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对吗?”温既白已经听够了不管她的任何宣泄,得到的回应只有那冷冰冰一句“是妈妈考虑不周。”
原来“妈妈”二字也可以这般让人难受。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不会把我抛弃;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你的女儿,更不会在高三的时候跑过来告诉我,要我跟你回去。”
“既白,你听妈妈说……”那边郑琳语气有些急,甚至还传来了拉扯声,郑琳说,“小愿,快来跟姐姐说两句话,你不是说想姐姐了吗?”
那边传来男生不耐烦的声音:“烦死了,我打游戏呢你没看到?我哪来的姐姐?”
听了这话,郑琳更急了:“既白,小愿之前不是这样的,你——”
又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温既白把嘴里的糖咬碎,随手把糖棒扔到了垃圾桶里,冷淡道:“我没有弟弟。”
“我的妈妈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我并不认识你,以及你口中所谓的‘弟弟’。”温既白手指紧紧握着手机,指腹微微泛白,嗓音颤抖,“若是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将会用法律的手段维权,这是我说的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说完,温既白都没给郑琳再开口的机会,把郑琳的微信拉黑删除,也顺便把她的电话号码一起拉黑了。
做完这些,温既白瘫倒在了床上,她把头蒙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过了许久,房间里传来了微弱的抽泣声。
窗外雷鸣电闪,轰隆隆地雷阵雨再次浇下,把少女的哭声,掩盖了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