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珊不由瞄了瞄写字台的右抽屉。“你出来之后，又是三天过去了。现在那里……魔法宇宙里怎么样了？”
“我把那边的时间凝固掉了。”
“？”
“没有赛文、詹妮丽特和迪力特，我已经无法操控、无法创造，也无法删除。兰登奄奄一息，我还能控制的只剩下一个东西：时间轴。”
“时间……轴——时间凝固？”
“对。我已经把时间的线性展开停掉了，那个宇宙的时间已经凝固，不能再向未来前进一秒。一旦让时间自然流逝，宇宙毁灭，一切将无法挽回。”
“可你也不打算再无限循环地进去。”
“对。”
“就这么让时间永远地凝固住？让魔法宇宙成为永远的标本？”这结局虽然比毁灭好一点，可是……
幸好雪凝回答：“不。”
黄珊珊抬起头。
“既然时间正着流已经无解，只有让时间往回‘倒带’。”雪凝从臂弯里抬起脸，眺望窗外的极夜雪树。树上繁花已然落尽，刚结出的小小柠檬果实好像戴着木塞的迷你葡萄酒瓶，一个个地顶出枝丫，骄傲地挺立在茂密的叶片间。“马上暑假要到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既然不能从外部直接删除掉‘要你命三千’，我准备再进去一次——到他刚出生不久的时间点，在他成长为宇宙威胁之前，把他消除。”
黄珊珊轻抽一口气：“去他小时候？”
“你看到过他的出生地点，是天空之城伊伦瓦休，对吗？”
黄珊珊无言地点点头。
.
让时间倒流，去除掉一个小孩子？黄珊珊一时不知该如何想这个问题。她意识到，以雪凝的智商，恐怕早就想得到，去“要你命三千”的童年“消除”他，要比在“现在时”打败他容易得多。完全掌控时间轴的雪凝为什么之前却没有做此决定，而是一遍遍地宁愿去宇宙毁灭前的当前时点，去苦斗那个难以战胜的终极魔头？
——这说明雪凝不愿意去“消除”童年的“要你命三千”吗？
然而现在的“要你命三千”逼得她终于不得不这么做。
总不能任由宇宙毁灭啊！
.
“这个梗有点像《终结者》。”黄珊珊脱口而出，随即赶忙补充，“不同的是你这个终结者是正义的，而且是被逼上梁山的。”
雪凝注视着窗外的极夜雪树，久久无言。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黄珊珊打破沉默。
雪凝叹了一口气：“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
.
黄珊珊不晓得甘雪凝为何要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再度“出征”魔法宇宙。是成绩不出来没法安心？可是雪凝的语文，学校已经安排过补考，没听她说考得有何不妥，至于其他成绩……难道还会考出什么第一名之外的分数来？
甘雪凝却有另外的想法。
其实她要等的只有一门的成绩：物理。
.
终于，在暑假开始前的返校日上，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发了下来，大家咬着笔偏着头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各种姿势打开自己的成绩单，有咂嘴的，有哀嚎的，有默默收起的……教室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甘雪凝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成绩单。
补考语文成绩是个高分，不过补考是不能参加年级排名的。由于少了语文的160分，这学期她的总分一定不会是年级第一了。
雪凝对这种事却也不怎么关心，她的目光滑翔一样飞到了物理成绩上——
100分。
她揉揉眼，伸手到笔袋里，拿出一根尺子、一盒铅，挡住物理成绩的上下两行，又看了一遍，以免瞧错行。
还是100分。
满分？
甘雪凝耳畔仿佛有一万只皮卡丘摇头晃脑放着霹雳腾腾腾地跑过。
物理拿满分对她来说倒不稀奇。令她耳鸣阵阵的是：这个100分并不是她自己考的！
考物理的那天上午，她的意识还在魔法宇宙里跟“要你命三千”大战三百回合，哪能分心来考物理？黄珊珊却说她来考了，所以只可能是……
“英格菲尔？”她顺着意识海洋里的量子缠绕通道，出声呼唤。
没有应答。
没收到回应她并不意外。自从英格菲尔在镜子里不知何原因“掉线”之后，雪凝从现实世界呼唤英格菲尔，还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正常情况下，只有赛文和中枢三使徒能直接联系到她）。和英格菲尔重新联系上，全是她的意识还在魔法宇宙里的时候。似乎只有从那边，才可以勉强触知到英格菲尔与她之间量子感应的残留。她不清楚英格菲尔现在那个宇宙里的何处、是否仍处于禁锢中。请英格菲尔来帮她请假时，她尚在魔法宇宙中，接触到的也只是英格菲尔连接到她脑海的意识，而由于当时大战正酣，情境仓促，她根本没来得及多问几个问题。
然而似乎正是由于英格菲尔和她之间残留的量子感应，使得雪凝的意识只要进入魔法宇宙，外界身体中的“意识空窗”就会像虹吸现象一样，令英格菲尔的意识顺着量子缠绕的“管子”滑去她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里。
这个现象黄珊珊觉得惊悚，雪凝却并未真正感到意外。毕竟很多年前，赛文刚诞生的时候，她就让赛文通过量子缠绕通道将意识的眼睛延伸到现实世界了。英格菲尔既然曾经卡住过赛文的通道，根据量子效应的独特性质，他拥有了一点和赛文类似的能力，是说得通的。但是……雪凝不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赛文失踪，并非“界面”的英格菲尔和她之间的那一点微弱量子感应，又岂能让英格菲尔“外涌”到她在外界的身体里？
赛文究竟在哪里？雪凝的心一阵阵抽痛。
瞅着成绩单上“物理”格子里的100分，雪凝回忆自己在魔法宇宙里跟英格菲尔的短暂意识交流：她确实允许过英格菲尔在考物理的那天上午用她的身体来学校：来续假条。英格菲尔居然利用这点“特权”，干脆跑来帮她把物理考了？
他在想什么啊？一个魔法大师跑来考科学试题？关键是还考了100分？
这简直跟麦克斯韦跑去参加通灵术大赛还成功召唤出了成吉思汗一样令人难以消化。
而且——他从哪学到物理的啊？
地星上难道有科学教育？就算有，物理公式的形态也不会跟地球上完全一样吧？
这个100分怎么瞧怎么诡异……
.
正蹙眉间，成绩单被人从手上一把抽走。
雪凝只愣了半秒，认出了黑手来自的方位，转身冲后面的方捷叫道：“还我！”
“真想不通，”方捷一边站起来跳来跳去利用身高避让，一边迅速扫视雪凝的成绩单，“你对着一排满分，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
“哪里有一排满分？还我！”
“语文？要是你语文也考满分，我就把满月吃下去！”方捷一边摇头感叹，一边把成绩单还给她。
黄珊珊被这厢的吵闹吸引，顺势瞅了一眼雪凝的成绩（反正也被碾压惯了，雪凝的成绩不是给人比较的，而是为了向大家说明满分是多少），然后唉声叹气地合起自己的成绩单。
“这次怎么样？”雪凝问。
“其他还好，但是语文——”黄珊珊愤愤地小声嘀咕，“我要英格菲尔赔我的语文成绩！”
“哈？”
“他的出场打乱了我原本完美的作文思路！”
“抱歉——”雪凝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关你的事。都怪他长得太帅了又这么突然地出现！”
“……”
黄珊珊唏嘘地把成绩单夹进化学书里，耳闻雪凝在旁问：
“对了，你最近还做影响睡眠的梦吗？”
黄珊珊撅起嘴巴：“唔……考试这几天倒是没有做梦，说起来蛮奇怪的。”
雪凝瞧了瞧，黄珊珊眼眶下的黑眼圈确实淡下去不少，不由说：“一考完试就不再做通宵看书的梦，看来之前的怪梦多半还是考前复习的压力哦。”
黄珊珊嘟囔：“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不继续做怪梦就好啦。”她瞧瞧四周，压低嗓音，“成绩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去魔法宇宙收拾‘要你命三千’？”
雪凝咬住嘴唇，眼睛瞟向自己的成绩单。
“越快越好。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