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雪凝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见了鬼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概率让她穿越过来一头砸到夜芒台秘密试验的“穿越大水晶球”上,莫名其妙就成了夜芒台的搜山对象?
起先听树精讲夜芒台来了好多人满山找她,雪凝还没怎么当回事:就她所知,以夜芒台的行事风格,平时执行任务,出动的人手往往在三个人以内,毕竟夜芒台的直属魔法师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能力远非普通魔法师可比,根本没必要一大群人组队干活。就算夜芒台发现有人砸了他们的重要试验设备,要抓她去算账,不至于劳师动众吧?直到此时听到树精告诉她夜芒台试验的究竟是什么,雪凝才醍醐灌顶:有麻烦了。
恐怕夜芒台真的出动了很多很多人!
恐怕这些人会搜遍雾山的每一寸山皮,直到找到她为止!
——夜芒台要找她,不是因为她砸了大水晶球,而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一个绝大绝大的、哭笑不得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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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雾霭中源源涌来的斗篷兜帽身影,树精吓得哑掉了,眼睛鼻子飞也似地缩回树干里。雪凝毕竟久经战阵,倒是迅速镇定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间作了个判断:四个方向都有大量人涌来,不宜使用隐身术溜走——隐身术固然能令别人看不见自己,却不能令她的物理身体消失,遇到对方人挨人地包围上来的时候,难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挤出重围。于是她当即决定:使用化形魔法,直接化为无形的风从天空离开这里。
这么做倒不是雪凝对夜芒台有什么顾忌,而是她内心里不想跟夜芒台这样的官方组织打交道,那会令她在地星的行动变得麻烦。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透明人,尽快找到阿克米,了结掉任务回地球。
于是眨眼功夫,雪凝催动化风术,腾空而起。
又落了下来。
雪凝后退了半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没有变成风,仍然好端端地站在地上。
自从在未来大战的轮回中学会化形魔法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雪凝又催动法术,重新试了一次,魔法能量在体内湍流,但是在弥漫到天地之间的一瞬间,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只有少部分能量沟道到天地间的风力,这部分能量不足以令她的整个身体化成风,只是令她的身周产生出几个大气旋儿。
雪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的法力出了什么问题?仿佛……仿佛被封印住了一样?她抬起眼,目光刷地向朝自己围拢过来的一个个夜芒台魔法师扫去:是这些人暗中做了手脚吗?怕我逃脱?不,不可能。冷静!即使是多年后的阿克米,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封印我!
细细体会,体内的魔法力量并没有被完全封印,而是被封印住了绝大部分,仍然有少部分能量可以支撑她使用常规法术,但是诸如化风术这种需要直接沟通天地自然造化之力的法术,却是施展不了了。
雪凝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以致她错过了最宝贵的抽身时机。几息之间,雾蔼已经遮不住前后左右围上来的黑色身影。兜帽下的一张张脸仿佛长焦镜头中逐渐清晰的图像,从雾气中脱离出来,在她身周的咫尺之处形成人墙;而那一个个从浓雾中走出的夜芒台魔法师,也都瞧清了她。
——他们见到一个孤零零的少女站在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下,洁白的衣袂被强劲的风旋儿吹得猎猎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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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交汇,雪凝明白:要走已经迟了。刹那之间,她作了一个决定。
趁着身周强劲的气旋儿将自己的袍子和衣带吹扬在风中、不易辨清的机会,雪凝暗暗地施了一个变形法术,悄悄改动了身上衣袍的式样,并把自己的头发长度悄悄增长。
紧接着,她不动声色地掐断那个不甚成功的化风术,让身周的气旋儿消失。
猎猎飞舞的衣袂缓缓垂落、静止。现身在夜芒台诸魔法师眼前的,是一位身着千年前东方古装的少女:玲珑的轻衫、洁白的罗裙,一头乌亮的青丝直垂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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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人?”雪凝听到左前方的一个小个子女魔法师发出一声轻呼。
“是个孩子?”右后方传来“啧”的一声。
更多人在以极小的声音交头接耳,低低议论,雪凝难以听清。
这时正前方一个身材高高、瘦削挺拔的魔法师抬起右手做了个制止的姿势,四周的议论戛然而止。
雪凝看到那只手的五根手指上,像赌神兰登一样戴了五枚色泽各异的戒指,只是形制没有兰登的戒指华丽。
——这是传说中的“五环指戒”吗?地星魔法师特有的魔法增幅器?
雪凝的目光朝其他魔法师的双手瞟去,果然,只要是手没插在口袋里的,每个魔法师的其中一只手上都戴着五枚幽幽闪光的戒指。八壹中文網
“您好,希望没有惊吓到您。我们来寻找您,没有恶意。”一个轻缓却不乏力度的声音说道,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自然的威严。
雪凝收回目光,抬头瞧向正前方的高瘦魔法师。刚才开口讲话的是他。
“您好。”雪凝看着他,“请问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夜芒台魔法师的人圈中,有几人彼此交换眼神,相视而笑。
“您的问题我们马上就可以回答,不过在这之前,可否问您一个问题?”高瘦魔法师说道。
“请讲。”
“您来自东方大陆区?”
“对。”
四周传来三两下抽气声。
“我们这里是西方岛区。”高瘦魔法师说。
“猜出来了。”
高瘦魔法师会意一笑。在他看来,对面的东方女孩应该是从他们西方人的相貌上猜出这里属于西岛地界的。“您的千岛语很好。”他说。(在地星,“千岛语”是西方岛区普及面最广的语言,其实就是地球的英语,除了一些俚语跟地球的演化不同,其他诸如词汇、语法几乎一模一样。这是雪凝特意设计成这个样子的,为的是不至于在观察地星的时候遇到语言障碍。此时,这个设定派上了用场:在西岛,雪凝只要讲英语,到哪里都可以跟人交流。)
“我在学校学过。”雪凝答道。这话不假。英语是雪凝在学校学的,只是那学校不在地星,在地球。
高瘦魔法师点了点头:“东方的学校一向博采众长,兼容并蓄,值得钦佩。西岛和东陆相隔半个地星,请问您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
“我……”雪凝脑袋里面的小齿轮疯狂飞转,这回可不能讲真话了。她掂量一个又一个“胡诌”方案,最后——“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开口,“我在参加辉语节的庆典,到处人山人海,我和好朋友在观礼台看完剪纸小人的演出,出来透气,朋友去买剪纸纪念品了,我就在神庙前的一颗大水晶球上坐下来等她——”
“大水晶球?”好几个声音打断她。
“是的,我所在的城市的神庙前有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夏天总有小孩子喜欢趴在上面玩,凉凉的让人舒服。辉语节这一天,水晶球最为明亮,我爬上去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突然水晶球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四周的夜芒台魔法师们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雪凝装作毫无察觉,继续讲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陡然被抛到了空中——仿佛是水晶球上的白光把我抛上了天空。我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时,周围的景物都不认得了,我来到了这里,一座从来没见过的山上。”雪凝伸手示意脚下所立之处,“然后你们就出现了,告诉我这里是西岛。”
这时,雪凝身后一个她瞧不见的魔法师开口:“你看上去并不太吃惊?”
雪凝的心嗵隆一跳。糟!演技不过关!对于一个自称突然被水晶球掀飞上天、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穿越半个地星的人来说,她似乎表现得太平静了?硬着头皮,雪凝耸了耸肩:“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很吃惊,在你们出现之前,我已经在这附近走了一会……我猜我是无意中触发了空间魔法?毕竟今天是辉语节啊。老话里讲,‘辉语节发生任何奇妙的事都不要吃惊’。我姑妈的厨房曾经在三年前的辉语节突然连上了海底龙宫,灶台和锅碗被海水直接冲进了君子洋,不过后来龙王赔了她一只会自动变出海鲜大餐的海螺壳、两斛夜明珠。因为后来调查,这次事件是海底龙宫的一块地基出了故障,在辉语节那天太阳力量最强的时候充能过度,造成了空间异变。”
雪凝打住话头,因为她发现周围的夜芒台大法师都在用一种听天方夜谭的表情瞧着她。是吹牛过度了吗?
“空间魔法……在东方如此普遍?”高瘦魔法师的语调不再如之前平静。
其他魔法师虽然没有吱声,但表情或震惊,或向往,或复杂,有几个人频频面面相觑。雪凝略一思索,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吹的“姑妈的厨房”牛皮里,涉及的空间魔法几乎是空间小置换术的级别了!这在现代的西方岛区,早已是失传的技术。事实上,地星从第三行星被置换到第五行星,基本原理就是空间置换术,只是级别规模巨大得多,在现代的魔法师眼里是神话级的法术!
“所以我想,”雪凝连忙让话题转弯,“我也许是碰到和姑妈遇到的类似事情了。”
“关于辉语节,我们西方也有类似的谚语,”高瘦魔法师沉吟片刻,讲道,“说法略有不同:‘辉语节常与奇妙的事相伴’。只是我们这里很少发生空间魔法类型的奇妙之事。不过,有一点需要确认一下:事实上,我们怀疑您来到这里不仅仅是触发了空间魔法。”
雪凝努力显出诧异的样子。
“您记不记得今天的日期?”高瘦魔法师问。
“10881年6月21日。”
雪凝站在那里,注视周围的夜芒台魔法师脸上的表情变化。哪怕是之前再矜持、面无表情的魔法师,此刻的脸上也出现了刹那的动容。雪凝熟悉这种表情:妈妈完成一幅画作时、爸爸做实验成功时,脸上都会有这样的表情:眼神一亮,然后喜悦渗透进来,嘴角弯起一个满意的、轻松的弧度……
高瘦魔法师深吸一口气:“第六纪元?”
“当然。”
“第六纪元10881年6月21日。”高瘦魔法师重复。
“是啊,辉语节当然是6月21日。怎么,难道我昏迷了很长时间?现在的日期不是6月21日了?”
“我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高瘦魔法师一字一字地说道,兜帽下,他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
雪凝装作浑然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今天的日期,是268年11月7日。”
“268年?11月?”
高瘦魔法师把她脸上的激动神情理解为了震惊。“是的。第7纪元268年11月7日。恐怕您的‘辉语节奇妙事件’不但触发了空间魔法,还触发了时间魔法。您穿越了一千多年。”
“一千五百零八年。”雪凝喃喃。
夜芒台魔法师们都愣了愣。第6纪元和第7纪元的纪年起点不同,两个纪元的年份之间的换算,普通人是要草稿纸的,这个东方少女在一秒钟之内心算出来,那是什么东方神秘算术吗?
雪凝则根本没留意周围人的惊奇眼神,她在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内心的喜悦跑到脸上来。——268年11月7日!268年11月7日!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阿克米只有15岁!虽然不是12岁,但和前几次穿越相比,无疑是重大进步!
好想放个焰火庆祝!
15岁的阿克米!只比她的年龄大3岁!雪凝不是处女座,对计划的误差没那么较真。15岁已经是重大惊喜啦,她好想现在就飞出雾山,将那个15岁的少年魔头拍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