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九的话掷地有声，最前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找不到能反驳的点。
确实，在鲛族还没有出事前，他们和龙族一样，也是人间信仰的一种神灵，甚至因为龙族太神秘，很少出现，所以出海打渔的人更愿意祈祷鲛人的保佑。
兰九看了他们一会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正准备转过身去，就见一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看样子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小脸肉嘟嘟的，穿着一身红衣服，扎两个小揪揪，看起来很可爱。
她手里拿着一把糖走到鲛人面前。
兰九愣了一下：“你——”
小姑娘盯着鲛人的尾巴看了一会儿，忽然蹲下来用自己稚嫩的小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尾巴，奶声奶气的说：“很漂亮……红色的，很漂亮。”
鲛人听她这么说，放下了警惕，微微摆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小姑娘眼睛顿时就亮了，她拍了拍手：“好看！”
鲛人也弯了弯唇。
小姑娘看着鲛人，把自己手里的糖递给了她，“给你，好吃。”
鲛人眸光闪了闪，她想伸手去接，小姑娘的母亲忽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小淑——”
鲛人听到这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鲛人的母亲跑过来抱住小姑娘，看了看鲛人，轻声说：“对不起啊，我没看好孩子，她没弄疼你吧？”
兰九闻言挑了挑眉，没有上前阻止。
鲛人没想到她对自己一点都不抗拒，语气还这么温和，她忙摇了摇头说：“没有，她很可爱。”
母亲抱起小姑娘，笑了笑说：“你是要给这位姐姐糖吃吗？”
小姑娘点点头：“嗯，我喜欢她，她好看。”
小姑娘说话不怎么利索，但感情单纯又真挚，对于被人唾弃的鲛人来说，简直是一剂良药，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愤。
“姐姐受伤了，不方便，你把糖喂给她好不好？”
“好。”
小姑娘笨拙的从纸包里拿出两颗糖，送到了鲛人的唇边，鲛人眼含热泪，颤抖着启唇含了进去，甚至不敢碰到小姑娘的手指。
“甜吗？”小姑娘问。
鲛人泣不成声的点点头，眼泪落下就变成了珍珠，鲛人把珍珠都捡起来放到了小姑娘的手里：“礼尚往来，这些给你。”
小姑娘不知道珍珠值钱，只觉得很漂亮，高兴的露出了两个酒窝，“谢谢姐姐！”
姑娘的母亲抱着小女孩道谢，倒没有拒绝。
她转身冲兰九和烛意点点头，就抱着孩子从另一边离开了。
有些话不用说，大家看得分明。
兰九忽然就没了解释的欲望，真正理解的人，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改变，不理解的人，即使你现在和他们讲明白了，他们懊悔一时，可下一次有人撺掇，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走到鲛人面前扶起她：“怎么样，恢复一些了吗？”
鲛人点点头，念起口诀，变回了人身，兰九取出一件衣裳绑在她的腰间，遮住了她的腿，随后揽住她的腰说：“抱紧我。”
鲛人下意识的照做，下一刻兰九唤出剑，带着鲛人上去，御剑飞向了城外。
烛意看了眼道士：“你在这儿反省一会儿吧，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解绑。”
随后他也唤出长剑，追随兰九而去。
……
兰九在城外找了一处干净的小溪把鲛人放下来，鲛人一落地就变回原形，纵身跃入了水中。
即使能变成人形，但鲛人到底是水里的生物，还是喜欢水的。
兰九看着她在水里游来游去，没有出声打扰她，自己在一块干燥的大石上坐下，静静的看着。
“之前在守心殿的时候，还说鲛人如何与你无关，但真的见到它们在受难，你心里还是会不好受吧？”
烛意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
兰九沉默了一会儿，才沉重的点点头：“嗯，没见到的时候我觉得我不会心疼他们，毕竟他们和我没什么关系，可亲眼看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条鲛人我没见过，也没欺负过我，见到她，我反而想起了当初被千毒老鬼折磨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也总幻想着要是有个人能来救我就好了，不管是谁。”
兰九说话时双手攥的紧紧的，烛意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没法抹去也没法改变。
他伸手揽住兰九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因为你经历过绝望，所以看到别人陷在绝望里，就想伸手拉他们一把对吗？”
兰九轻轻点头：“嗯。”
鲛人游够了，浮出水面，慢慢靠近岸边，仰头看着兰九和烛意：“谢谢两位恩人，若不是你们，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兰九从低落的情绪里抽身，轻声问。
鲛人说：“我叫露霜，很多年前就离开了鲛族，一直在外面游荡，直到遇到了王爷，我才跟着他从都城来到这里。”
“难怪我没在南海见过你。”
“南海？”露霜愣了愣，随即惊喜的问：“恩人也是水族吗？”
兰九抿了抿唇说：“我叫兰九。”
露霜反应了一会儿，慢慢瞪大了眼睛：“你是公主殿下？”
兰九欲言又止，但没有否认，她紧紧的盯着露霜，想看看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排斥自己。
然而等了半天，露霜不仅没有因此疏远她，反而越发高兴，“原来是公主殿下，难怪会出手救我。”
兰九愕然：“你……你不会讨厌我的身份吗？”
露霜笑起来很温柔，金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不会。”
她说的坚定，“谁的错谁来承担，那些与你无关，我们不应该为此耿耿于怀。”
兰九眼神微动，有光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烛意唇角微勾：“你很聪明。”
露霜看着他和兰九如此亲昵，笑着问：“你也是水族吗？”
烛意挑了下眉：“嗯，无名水族，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