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沐莹出国留学以后,陆慕白就萌生了离开沐家的念头。
可是他在洛川城人脉很少,并没有很好的出路。
这天他在账房做账,听到自己的师傅和人说话。
那人想让师傅帮忙找一位账房先生去陈公馆做事。
陈公馆?
就是青门老头子陈海升的陈公馆。
陈海升是法租界华人督察长,同时又是青门幕后的掌舵人,手下弟子上万人。
江湖上一直有他的传说,连那些地痞流氓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
陆慕白的心念微动。
他的师傅和那人又说了几句,那人就走了。
第二天,陆慕白把师傅请到了酒馆,说起了自己想去陈公馆的事。
他师傅听后,脸色一变,“我不同意,陈公馆是什么地方?
那是虎穴狼窝,稍不留神,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浑水你不能趟。”
陆慕白垂眸,他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
但是陆慕白起身,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师傅面前。
他师傅慌忙站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师傅,您从小教我打算盘记账,看着我长大。
和我父亲无异,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但是我不想一辈子庇荫于沐家之下。”
他师傅叹了一口气,在所有徒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陆慕白了。
不论再复杂的账目,到了陆慕白手里,都能记录的井井有条。
他真舍不得陆慕白离开。
可是他师傅也知道,陆慕白绝对不是林中之鸟。
他是会驰骋在万里上的雄鹰。
只见他师傅仰头喝下了一杯酒,“好,如果做的不合适了,马上给我滚回来!”
陆慕白眼眸澄亮,反应过来后,对着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在离开纺织厂之前,陆慕白安排好了纺织厂所有的一切。
还有药厂,全部清点好了数量。
然后,陆慕白就跟着介绍人去了陈公馆。
刚到大门,陆慕白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陈公馆大门前车水马龙,进进出出各色轿车,有很多穿着黑衣黑裤黑帽的小喽啰穿梭其中。
而陆慕白并没有从大门进,而是被带到了后门,才进去的。
陈公馆的面积不输沐府,只是风格是西式的洋楼,显得很是气派。
到了账房,介绍人说明来意。
陈公馆的账房总管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慕白,摇了摇头。
当着陆慕白的面,直接嫌弃道,“你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这里可是陈公馆,不是小作坊。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行呢?”
介绍人点头哈腰,“管事的,您别看他年龄小,在沐府已经管账三年了。
脑子机灵聪明的很,不信您考考他。”
账房管事也来了兴趣,“好,那就最基本的打算盘。”
陆慕白把自己的包袱放在地上,拿起桌上的算盘,刷地一下归好位置。
账房先生挑他一眼,开始报数,从简单到复杂,由慢到快,陆慕白都丝毫不差。
最后账房管事点了点头,“不错,留下来吧!”
陆慕白起身,向管事颔首,脸上无波无澜,没有半丝志得意满,好像理所当然。
介绍人领了些碎银便离开了,陆慕白也正式开始了在陈公馆的生活。
他踏踏实实地做账房先生,虽然心里一直想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事情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半年过去了,除了账房总管对他的能力有了肯定外,其他的都没有变化。
甚至每月工钱还没有在沐府的时候多。
他只能在角落里看着陈公馆每天人来人往。
上至洛川城高官,下至地痞头目,来陈公馆的人形形色色。
陆慕白虽然告诉自己总会有出头之日的,但是不免也会低落失望。
每到这时候,他都会拿出来姐姐送自己的钢笔。
这支钢笔还是崭新的,甚至自己碰过之后,他都会仔细再擦干净。
不知道姐姐在德国过的怎么样?
他真的特别想她!
距离姐姐回来只有三年半的时间了,而自己还是一事无成。
到时候姐姐二十二岁了。
想到姐姐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陆慕白双拳紧握,手臂上的青筋暴露,狰狞可怖。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可是面上他还是不疾不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只要有休假,就会回纺织厂。
盘点厂里的账目,巡视厂区,清点药品的数量。
姐姐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完成好。
这天早上,他刚从纺织厂回到陈公馆,就看到账房总管一脸紧张的样子。
神情慌张地拿出所有的账本。
陆慕白上前问道,“总管,出什么事了?”
“太太说账目有纰漏,让马上去对账。
慕白,把你的账册带上,跟我们一起去。”
陆慕白不敢耽误,拿上自己的账本跟着总管去了小厅。
总管说的太太,就是陈海升的老婆——罗红芳。
虽然陈海升名声在外,是堂堂青门的老头子,可是实际在陈公馆说了算的,是罗红芳。
因为罗红芳的父亲当年也是混混的头目,陈海升只是个法租界的包打听。
靠着罗红芳的娘家势力,才发展起来的。
罗红芳从小耳濡目染父亲的帮派争斗,虽然身为女子,但却手段老练,雷厉风行。
陆慕白在去的路上,手心里微微出了汗。
这还是来陈公馆半年以来,第一次正式要面对罗红芳。
平时都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即使她需要查账,也只有总管一人去对账。
陆慕白没有进入陈公馆内厅的机会。
此刻他跟在总管身后,开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巨大闪耀的水晶灯。
从三层楼的挑高上垂下来,照的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大厅地上铺着西式地毯,踩上去软绵绵无声。
所有的家居摆饰都是欧式的风格,陈公馆的富庶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可是陆慕白对于陈公馆的账目了然于心。
就账面上的流水,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奢华。
陈公馆真正的收入大头,肯定是在他们私人的保险柜里。
来到小厅,陆慕白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锦绣绸缎长裙的女子。
她头发在脑后盘成髻,那是已婚妇女结婚后,都会盘成的髻。
女人细眉上挑,蹙着眉心,眼神里带着怒意。
浑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架势,让人心生胆寒。
果然,在看到他们进来后,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挥手把账本摔在了桌子上,大声斥责。
“踏马的,我养你们是吃闲饭的,一个个的账目都写不清。
你们把这里当做什么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