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又道:“后来传出浮柳营叛国,沈家派人去甘州找过,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也让人去过,也没有找到。随着你的……”
死字到了嘴边,他又觉得忌讳,便吞了回去。
“他们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我不相信林时他们会叛国,可是,即使是我也找不到证据来澄清。”
说起这事,落尘有些羞愧。
北疆第一楼,知晓天下事。
呵呵。
怎么可能有真的知道所有事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
“你说他们在天垣山,所以当年……真的是你让他们去甘州的?”
沈归舟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落尘看着她,脑中某种猜想好像得到了证实。
片刻后,他试探着问:“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直到茶水变凉,沈归舟才开口,“他们死了。”
落尘:“……”
果然如此。
“我想找到他们的尸骨。”
沈归舟平心静气,看不出情绪。
“你去过天垣山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沈归舟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是的,她已经去过天垣山。
可是那座山太大了,她找了整整五天,未曾找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正是因为如此,她此刻才会在这里。
落尘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发出声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归舟抬起头,和落尘对视着,那双狐狸眼不再如当年清澈,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遮住了太阳的光亮。
很快,她垂下了视线。
“找到了他们,我就把当年的事情说与你听。”
提起‘他们’二字时,她似乎摇晃了一下,打开的窗户外有微风吹进来,她好像要随风而去了一般。
擅于洞察人心的落尘惊觉,时光眷顾了她的容颜,她却不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张扬骄傲的少年。
他不再执着于逼问她的过往,道:“好,这件事我亲自去办。”
“这些日子,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着他就站起来。
走了两步,他想起一件刚刚被她忘了的事。
他又转身,“所以,你妹妹……你根本就没有妹妹。”
沈归舟:“……”
这话题转的突然,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
不过这种时候,落尘也没在这事上多做纠缠,“算了,这事等以后再说。”
眼看就要到门口,身后沈归舟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从未让他们去过天垣山。”
她的声音很淡,然而,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落尘脚步一顿,问她:“你还活着的事,有告知言公子吗?”
沈归舟放下茶杯,将手藏在桌底,“没有。”
“那要我写信告知他吗?自你走后,言公子。”
就在北枫寺出家了。
“不用了。”
沈归舟打断了他,态度坚决。
“我不想搅乱他们的生活,尤其是他。”
落尘看着她,后半句终是没有说出来。
“尘哥。”落尘即将跨出门去时,沈归舟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嘴角微微扬起,道:“谢谢你。”
落尘笑不出来,直直地看着她,有些气闷,“阿阑,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云中楼的主人。”
所以,为何要道谢。
沈归舟的表情一滞,好一会儿,她才讪笑了下。
落尘看着她有些无奈,也不忍心说她,转身快步离去。
刚出门,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停下脚步再次转身对沈归舟道:“在这里等我几日,我很快就回来。你要是敢又不见了,我......”
本想威胁两句,可他我了半天,看着那张脸终究是说不出任何不好的话语来。
最后倒是沈归舟先开了口,“尘哥,我叫沈归舟。”
落尘:“……”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见他终于出来,一直守在楼梯口的胡象马上跑过来。
落尘吩咐他,“好好照顾她,我回来之前,就让她在这里待着,不要让她离开平州。”
胡象作为人精中的人精,立马领会了深意,赶忙点头称是。
落尘吩咐好了一切,也大步转向了另一头的一个房间,从里面暗藏的楼梯下了楼,又悄无声息地出了‘赌场’。
送走了落尘,胡象马上就来请沈归舟去另外的雅间休息。
虽他们都不曾住在赌坊,但是三楼有好几间不错的雅间,以供类似于落尘这种身份的人不时之需。
“胡掌柜,刚刚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沈归舟看着胡象,真诚道着歉。
若是不知道她和落尘认识也就罢了,此刻知道她是落尘看重的人,胡象哪敢担她这道歉。八壹中文網
他赶紧还礼,“姑娘客气了,姑娘赌技高超,是胡某技不如人。”
沈归舟知道他的担忧和顾虑,歉道过了,也就不再重复这个话题。
她知道胡象赌技高超,这点在她进赌场时就已经从赌客们那里听说了。
可是她吗?
她小时候也是进过很多赌场的,机缘巧合之下,遇到过一个出千的高手,和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后面的日子也是时有练习,这若是没学到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些被她消耗的光阴。
沈归舟并没有要不辞而别的想法,她是想过要在平州城等落尘回来的。
只是,很多时候,计划都是赶不上变化。
落尘离开的前两日,她都在三楼睡觉,似乎是要把前半生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一般,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两天两夜,她每天中午就吃一餐,吃完就又继续睡。
第三天,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迈出了房门。
她问了胡象城中药店的位置。
胡象见她出门,不敢限制,便只好亲自陪同。
既是监视,又是陪游,顺带还是付钱的。
沈归舟开始客气了两句,不用他陪,可见他坚持,知道是因为落尘,遂也随他了。
去药铺买了些药材和器具,又在城里逛了一圈,见胡象的腿脚已经比上午慢了不少,她很是体贴地打道回府。
拿着抢了小孩的面人到赌坊后门的时候,正好是酉时。
本是走在后面的胡象很有眼色地捧着一堆东西快跑了两步,替她推开了大门。
上到二楼的时候,她发现楼梯那里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那人抱剑而立,看着楼下,和这赌坊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不像是来赌的,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最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沈归舟的视线刚在那人的身上停留,那人就蓦地转过了视线。
四目相对,丫的,能不眼熟吗?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两个月。
在那之前,几乎天天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