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累了,不仅是身体累,还没有精神。
热水带来的舒适感,让本来就已经发热的她,眼皮瞬间重了起来。
等从热水里被抱起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所剩不多。
陈穆愉没睡,就坐在床边陪着她,
过了一会,雪夕熬好了退热的药送了过去,陈穆愉好不容易喂她吃了,心也没放下来。
他就坐在床边陪着她,过了不久,她果然起了状况。
只见她之前惨白的脸,开始红的不正常。
他伸手摸了一下,烫得吓人。
“沈归舟。”
他轻声唤她,她又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急忙去拧帕子……
折腾了半晚,就在他告诉自己,她这热再退不下去,就必须让范哲过来时,她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天亮时,他用额头试了一下,见只有一点点热时,自己也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他也没睡,脑海里开始回放十里亭外的场景。
他偏头看向她,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归舟悠悠转醒,看到他长出胡渣的脸有些恍惚。
每次睡醒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这不是她最近才出现的症状,只是,最近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不仅频繁,这种状况的时间还越来越长。
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暂时死不了。
她动了一下,身体好像不是她的,有点不听使唤。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虽然死不了,但是这躯体是越来越经不起折腾了。
她刚有动作,旁边刚闭上眼不久的人醒了过去。
“身体如何?”
沈归舟心宽的很,“如你所见,祸害遗千年。”
陈穆愉神情严肃,一点也没被被她这个自嘲的段子给逗乐。
他淡淡道:“那你还真是命大。”
沈归舟被他这异常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
陈穆愉手伸过来,反复摸了一下她额头,又在她还没弄清楚他的心思时,又将她捞过来,和她贴了一下额头。
还没等这个姿势让气氛滋生出暧昧,陈穆愉已经放开她,退远了些。
他直接起身下床,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沈归舟被他一系列动作和那张线条比昨晚还冷硬的脸弄得有些迷糊。
他是还在生气?
昨晚她就感受到他在克制自己的脾气,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也没精力想。
今日这气还在……为何?
她也起身下床,直接赤脚去将自己放的那些药翻了出来,找了几粒吞下。
陈穆愉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她赤着脚站在那里。
他目色沉下,深吸了口气,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沈归舟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做甚?”
陈穆愉将她扔在床上,真的是扔的。
虽然没多痛,还是震惊了沈归舟。
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种待遇了。
陈穆愉心口的伤口昨日其实再次裂开了,但他现在看着她,也感觉不到疼,只觉气闷。
“……”他忍了又忍,背对着她站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沈归舟。”
沈归舟抬头看向他,注意到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那种压抑的小心和……看破某件事之后的无奈和悲哀。
陈穆愉深吸了口气,问:“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
沈归舟被那个眼神撼到,她慢慢回过味来,一时无话。
陈穆愉垂下视线,安静了一会后,冷笑一声,再抬头来,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
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是沈归舟的错觉。
他用非常平和的语气问道:“你的事,永远都是你的事,是吗?”
沈归舟:“……”
房间里安静下来,安静到可以听见楼下的人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良久,沈归舟肯定道:“是。”
随着她的话落音,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破碎。
这一瞬,房间里安静的似乎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过了许久,陈穆愉移开了视线,嗤笑一声,朝外走去。
房门打开时,他又顿住脚步。
在门口站了许久,他背对她道:“虽说祸害遗千年,但也不一定绝对。若你有一日成为那个不绝对的不幸,那你这些心思就白费了。”
话一放下,他就转身离去。
沈归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再次有了胸闷的感觉。
突然,门外的脚步声又折了回来。
刚刚低头的沈归舟抬头看去,果然见到陈穆愉又出现在门口。
她正疑惑间,就见他直接将房门关上,也没抬眼看她一眼。
“不要老是站在窗户边。”
他的声音在门彻底合上之前透了进来,过了几息,沈归舟终于明白他特意折回来关门是怕有风。
她盯着房门看了许久,又将视线转向窗户。
那里现在是关着的。
她安静地待了会,起身下床。
脚刚踩到楼板上,有些凉。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种感受,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回来穿了鞋。
她步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了窗扉。
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也瞬间让屋里的温度降了下去。
说实话,这样的风的确有些冷,只是……
她习惯了,且能让她保持清醒。
陈穆愉从房间里出来,想要往外走。
但想起今日没什么事……也不是没什么事,是他昨日为了陪沈归舟,重要的事情,他早就做了安排,特意将今日空了出来。
他有些郁闷地停下脚步,他骤然发现,他们俩一共闹了两次不愉快,结果都是他气地夺门而出,最后无处可去。
最近他很多事情都是在风花雪月处理的,旁边的房间现在相当于他的临时书房。
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又折回了‘书房’。
这日陈霄过来给他送公文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好在他没有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事事看不顺眼,将这不好转移到下属的身上,就是有点……走神。
陈霄在喊了三次王爷后,见他还看着那杯茶,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于是,他就只能等着。
这等候的时间里,他壮着胆子观察着陈穆愉的神色。发现他们这位主子和平日的内敛不同,这次就差点把心情欠佳几个字写脸上了。
他今日一早赶过来,就先来禀报公事,并不知昨晚的事情。
但是,能让他们王爷将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的事,应该不多。
他保守估计,九成和夫人脱不了关系。
所以……这是夫妻俩吵架了?
情绪波动如此之大,那这架应该还吵得不小。
陈霄回想着他们的过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这俩人吵架,王爷睡了一晚书房。
那这次……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两人的胡思乱想。
“进。”
看着韩扬进来,陈穆愉才记起屋里还有个陈霄。
“就按你刚刚说的去办。”
陈霄:“……”
他刚刚说什么了,他刚刚还什么都没说。
“是。”
他退了出去,在门外遇到云泽。
他迟疑了一会,示意他到了一旁,问道:“这两日可有异常?”
“?”云泽脑中冒出疑惑,“你是指何种异常?”
陈霄:“……”
陈霄还发现一件事,自从云泽跟着沈归舟后,他们之间沟通越来越困难。
“你可有发现王爷今日有些异常?”
“王爷?”云泽想了想,“有吗?”
陈霄眉头皱了皱,“我今日和他说事情,说了一个时辰,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云泽恍然大悟,“那大概是昨晚劳累过度。”
每次沈归舟有事,陈穆愉从不假手于人,昨夜也是亲自照顾。
昨夜他们房里的烛火一夜未灭,黎明时还能听到动静,想来,王爷是一夜未眠的。
陈霄:“……”
“王爷现在还伤口未愈,正常。”
陈霄哽住,有点后悔问他。
书房里听完韩扬的禀报,陈穆愉再次盯着那杯茶沉思起来。
“王爷。”
韩扬见他久久未语,试探性换了一句。
陈穆愉抬头,“你说……”
韩扬专注起来。
“女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本来以为他是要做什么指示的韩扬头顶冒出疑云,“……?”
他们刚刚谈得不是这事吧。
陈穆愉见他呆愣,自己也回过味来,“你也没成家,想必也是不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韩扬:“……”
韩扬虽然没成家,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他这‘哀愁’的模样,少顷之后,逐渐明白过来。
他试探性问:“王爷,是指夫人?”
陈穆愉把玩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
韩扬注意到了,立即联想到昨日的事,这也是他们刚刚在谈论的事。
“王爷,您这样问,可是因那言公子?”
陈穆愉抬起头,眼神幽暗了些。
韩扬懂了,果然是因为那言公子。
他大着胆子道:“王爷,您是不是多心了?依属下看,夫人和那言公子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清白得很。”
陈穆愉:“……”
不是他多心了,是他多心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
“?”听着他这肯定的话语,韩扬就不明白了,“那王爷您愁什么?”
陈穆愉眼神一滞。
他愁什么?
他没有愁,他只是在看到昨日那一幕后,不得不承认一个可笑又可悲的事实。
他想要和她的以后,然而她自己一直活在过去里。
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如言沐竹那般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
换句话说就是,她的世界,从未向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