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愉沉吟了一会,“我在想沈星阑庇护这座城,真的是因为那些军饷?”
以前北疆乱,他们隐于荒山,没人注意。然则,当疆土一统,这么多人藏于此地,怎可能毫无痕迹。
当年,若没有沈星阑做出那般大胆的事情,这些人此刻应该不能如此安稳的生活在这里。
毕竟这天下,从来都是,怀璧其罪。
沈归舟怔了一下,回头看向他,有些意外。
过了一会,她嗤笑道:“他呀……因为年少。”
陈穆愉一时未能理解。
沈归舟嘴角笑容未改。
因为年少,所以自傲。
“不过是侥幸打了几场胜仗,便以为自己可以庇佑苍生。殊不知,他连自己都庇佑不了。”
若是现在的她,应该是不会那样做的。
陈穆愉:“……”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讽刺,也听出了她对嘴里那个人的鄙夷。
可是,这么多年后,当义州有难,她还是会连夜奔赴于此。
“你今日带我来这儿,不是临时起意吧?”
沈归舟垂眸,没有立即作答。
陈穆愉也没说话,似乎一定要等她先回答。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过了一会,沈归舟抬眸,“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虽然当年沈星阑将兰阿山从舆图上抹去了,还是有人意外窥探了一二,于是便有了那个传言。传言传出后,当今陛下,就是你父皇就立即派了人前往北疆。”
这个事情陈穆愉知道,无论是升平海还是私自屯兵,都是天子的大忌。
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寝食不安。
“天子密探在北疆寻找两年未果,北疆版图一再扩大,这让他愈发不安,便想召沈星阑前往京都。”
说到这里,她侧过身来,“你应该知道他想召他回京是何意?”
陈穆愉:“……”
比起暂不确定的一统九州,他父皇这人更希望皇权永固。
所以,沈星阑一直没有归京。
不仅是他,后面两年,沈峰也没有回京述职。
每次天子有意召他们父子回京时,北疆总是会有战事。
少时,他觉得是沈峰这位戍边老将深谋远虑。
来北疆后,听多了沈星阑的故事,他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猜错了。
大概是长在这乱世的北疆,又如此大才,这位沈少将军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智慧和心计。
“陛下召不回沈家父子,心中猜疑更重。”
“然他们远在北疆,手握重兵,又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因民心,陛下无法斥责降罪,便准备赐婚,让他回京都完婚。”
补充后续的是陈穆愉,沈归舟听着,没有提出异议。
陈穆愉顿了一会,“你……沈星阑的死不是巧合?”
这件事,从她变成沈小四那天开始,他就有了怀疑。
只是,沈星阑当年是死在沈家,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事……
他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可惜一无所获。
对于沈归舟的心思之深,他的钦佩又多了一分。
沈归舟沉默了一会,道:“在这城区之外,还有无数良田,因气候宜人,那里种着小麦等北方作物,还有在北方很难看到的稻田。”
她看向远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说的地方,“秋收的时候,那些粮食不仅可以养活这一城人,还能有富余。”
陈穆愉很快反应过来,她是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傅辰安卖给你的那批粮草,至少有一半来自于此。”
陈穆愉没有诧异她说的,却是愈发好奇,这样一个广阔的地方到底是怎么藏了这么多年。
沈归舟将视线转向了他,说回正题,“这里的人吃穿不愁,不过,他们的安平从来不是因为他们守着数不尽的宝藏,而是因为他们勤劳能吃苦,自给自足。”
“至于传说中的升平海和它的无尽宝藏。”她站起来,看向前方,“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宗祠,你可以去看看。”
陈穆愉抓住了重点,“你?”
沈归舟露出浅笑,看上去像是一只突然变乖的狐狸。
“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陪你逛了。”
陈穆愉:“……?”
沈归舟转身朝里面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
就在陈穆愉以为她改变主意时,她笑着提醒,“哦,对了,夫君,别忘记付茶钱,我没钱。”
陈穆愉:“……”
这世上能将我没钱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是少见。
陈穆愉跟上去,“夫人这是,看上了新欢,旧人就明目张胆地扔掉了。”
沈归舟正要下楼,脚下一跄,整个人就往前栽。
陈穆愉扶住她,微笑着提醒,“裙子容易绊脚,下楼时,一定要小心。”
沈归舟:“……”
陈穆愉嘴角一扬,下了一步台阶,又朝她伸出手。
沈归舟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夫君是想和我一起去见我的新欢?”
陈穆愉笑容依旧,“夫人此次愿意带我出行,不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两人笑着对视了一会,眼看下面有人要上楼,沈归舟从他身边越过。
陈穆愉瞧着她的背影,也不失落,轻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刚下楼梯,遇到伙计,陈穆愉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他,就快走一步,牵起了沈归舟的手。
沈归舟撇了他一眼,陈穆愉道:“夫人指示的地方,我一定会去看的。”
沈归舟将视线收了回来,对于那只手,她没说什么。
在城里参观了这么半圈,他们走出茶楼时,已是华灯初上。
尽管如此,这座城里,依旧很热闹。
长长的街市,白日摆摊的人不见了,却又不知何时被另一拨人给占领。
陈穆愉牵着沈归舟走在人群中,他也没问她去哪儿。
就是她走哪,他也就往哪走。
半个时辰后,在跟着她拐了两个弯,走过三条街后,他们来到进来的城门口。
沈归舟没有出城门,她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扯了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不成调的曲子,听着颇有规律。
她在声音中灌入了内力,能够传出很远。
曲子完结,她就在原地站着。
陈穆愉站在她旁边,四下看了看,抬头见天上是满天星辰。
“沈归舟,这种地方会不会有流星?”
正在安心等人的沈归舟一愣,“?”
她侧头看向他,“你是觉得我会看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