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此刻乱作一团!
“我那件九云纱的裙子呢!”
“我那套蓝宝石头面呢!”
“夫人,你别急!哎呦,我那件红色的云广锦的常服呢!”
“祖母,我要有小婶婶了嘛?”一个同白玉团子似的小人在旁边眼咕噜噜的转着,看着忙前忙后的夫妻俩。
“是啊,我们阿玉又快有小婶婶了,我们等下就去看好不好?”
这小人儿便是易家长子易吉祥之女易白玉。
“好!”
“快快快,珠儿,翠儿,快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
吉祥楼的视野很好,天阔云洁,半个余杭城尽收眼底。蝉鸣渐响,再几日一场雨过后,便真的有暑热了!枳风遥遥的向远处望去,最边缘处的流明寺,最繁华地段的万花楼,还有府衙,就只有方寸那么大小,好似一捏随风一吹便散了。
“阿橘,你尝尝这几个,先前看你在浮云楼爱做这几个。”
枳风噗嗤一下笑出来:“爱做是因为做起来简单,不为别的。”
“无妨,都在这里了,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吉祥楼的点心花样极多,店中做好了的,每样一个还占了一大桌子,还有些点心还在现做,多半是要客人预订的。自然,千秋点的这些糕点,掌柜已都吩咐下去,怎么也得把点心给赶制出来。
掌柜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对着千秋挤巴了下眼睛,脸跟笑开了花似的,活也不干了,找了处坐下喝茶。
“也不知星星查的怎么样了。”
“切勿忧思过重,但信他们即可。本就是怕你在酒楼待久了,郁结于心,这才让你出来。”
“千秋,你怎么好似变唠叨了了!有些像我师傅!”
“医者本分。”
掌柜看的直着急,心道:“哎呀,我的少爷啊,你这时要说:‘只是有些担心你罢了’,委婉含蓄,又能透露心意,我的傻少爷啊!”
枳风暗暗压低了声音:“你跟任风起都查到了什么呀?听说你去赌坊了,还去了万花楼?”
“是,不过似乎被人察觉到了,我们便收了手,如今陆丹已至,多半也熄了气焰!”千秋悄声道。
“可惜了贺大人,一身正气,满眼苍生,竟落得这个下场。”
掌柜隐约听到万花楼,心底直冒警钟。我的傻少爷啊,你怎么能去万花楼呢!又怎么能在姑娘前承认呢?完了完了。
正当这时,有个伙计噌噌的爬上了楼,凑到掌柜耳廓说了一句,掌柜当即跑了出去。
一个小玉团子飞快的跑着撞到枳风腿边。
枳风忙护住桌角。小白玉团子穿的红红的,颈上带着一个嵌着帝王绿的金锁,连带着头上的珠饰都是珍珠镶着珍珠。
让这么小的孩子穿那么富贵,真的可以吗?简直像极了拍花子眼中行走的钱袋子。
枳风又定睛一瞧,总觉这小孩子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姨姨,你真好看!”小玉团子就在那任枳风看着,眨巴了两下眼睛。枳风忙将她抱在膝上,用脸蹭了蹭她的小脸,笑道:“要叫姐姐,你看看你喜欢哪种点心,叫姐姐我就给你吃!”
“婶婶!”
枳风将盘子往边上挪了挪,这小孩子大抵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别人。一旁的千秋满脸冒汗,生怕易白玉张口就是一句小叔叔。
易白玉拿了个荷花酥啃了两口,转头亲了一口枳风,还蹭枳风脸上些荷花酥的碎屑。
枳风见她小手挥动着就要跑下去,慢慢将她放到地上站直,她便挺着个小肚子撞了几下枳风的腿,而后便跑走了。
千秋试探性的问了问:“没事吧?”
枳风摇头笑道:“无事,小孩子,撞不疼的。不过我已经到了被人叫姨姨的年岁了吗?”
“没有,小孩子嘛!还不太会认人!”
“刚才,我恍惚觉得她有些像星星。”
“阿炤?”
“嗯,刚开始特别瘦,后来好不容易喂的脸开始圆了起来,捏起来特别软。”枳风自顾自的说着,未曾注意到千秋捏了捏自己的右脸。
“他不太爱说话,脸上又跟我师父似的没什么表情,就喜欢用小肚子撞人,撞完就跑。我还有师父师祖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枳风笑的愈加柔和,“后来呀,一个师兄拿着鸡腿馋他,还不给他吃,他就用脑袋顶那位师兄,我们才知这大约是他表达好恶的一种方式。”
“所以有些小孩子用肚子撞人是为了表达喜欢?”千秋暗道完了,上次白玉这样撞他,他提着后领把她拎起来了……
“是啊,师祖他每次吃烧鹅的时候都给我们俩一人一只腿,星星就挺着小肚子撞他的腿。”
千秋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平常白玉不是在家里玩的?怎么今日到店里了?莫非……果真不远处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在远处掩着袖子吃点心,太显眼了,实在是太显眼了!
“阿橘,我们要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光吃点心也不大好!”
“来了客官,新到的雨前龙井!还有些小店特制的配点心的奶茶!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不……不必了!”
“千秋,你别光看着我吃呀,你也吃些,当真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枳风递给他了一块龙井茶酥。
千秋接过时微微蹭到枳风的手指,指尖一阵酥酥麻麻,他忙饮了一大口茶。扭头望向远方。
“那个地方是……流明寺是不是着火了?”
枳风听他说道,赶忙望去,当真是流明寺:“阿炤是不是还在那里?我们快过去看看!”
一个起身不稳,枳风便向前磕去,千秋情急之下,一把捞住了枳风的腰,将人扶了回去:“你莫急,我陪你一起,再说阿炤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不远处掩面的富贵爹冲着富贵娘悄声道:“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采!”
枳风蹙着眉点点头:“我们去跟掌柜借匹马。”
“你现在的身子,怎么能骑马?”千秋急道,“我去借辆马车。”
他爹娘多半是坐家中马车来的,应该还在楼下。
“掌柜的,这可是易家的马车?”
掌柜不明少爷又在想什么,忙点头称是。
“我跟你们少爷是朋友,马车先借我用一个时辰可好?稍后我亲自送来。”
“成成成,本也就是搁在这,想着跑跑马去,公子尽管拿去用!”掌柜心道这不就是您家里的。
千秋扶着枳风上了车,自己坐在前面驾着车,不敢走太快。
两人赶到时,流明寺的大火已然止住,流明寺的僧人都逃至门口,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霜色圆领袍的少年负剑而立,任风起背上的兰因面色惨白,似没有生机。白云涧也从火场中背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
湛星见千秋驾着马车,便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千秋来不及回答,忙将缰绳递给湛星,自己找了处僻静角落吐去了。
湛星正欲掀开轿帘,一双素白的手先他一步从里拨开,露出一张浅笑的脸。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