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风可不信商空会千里迢迢来西海阁就只是为了参加武林大会。
能让她师父出七星阁,想必是天大的事。枳风看了看接着自己行礼的师祖,又瞧了瞧扶着自己的湛星,试探性的问:“师母和阿映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枳风人还没站稳,就听到让她栽了一踉跄的消息。
商映被人绑走了。
山海掌门的独子,在山海自己的地盘夜里直接被人绑走。也无一人察觉,直到第二日商空去看望,才瞧见商夫人昏迷不醒,商映不知去向。
若是传出去,便是狠狠地打了山海的脸。可再打脸又怎样,人不见了,总得去寻。
彼时江湖各大高手隐匿在七星阁山下,盯着山海动向,为的不过是传闻中号令江湖的九州令。
前几日这些人却纷纷离开,动身前往清霜。劫走商映那人并未留下什么讯息,也未提任何条件。
商空只得先赶来西海阁,看看那人是否会来武林大会。
山海明线暗线都动了,人做了,总得留下些痕迹吧,可那人像是凭空而来,凭空消失。
枳风却忽然想到丰家:“若是提前数日潜入,藏匿于七星阁中,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七星阁虽大,却平日里却都只有曲无尘他们祖孙四人,后来又加了商夫人。
商夫人生完商映,商空为了照应他们母子,将二人送去东海阁。东海阁较七星阁方便的多,平日里也可多照应。
枳风带着湛星参加武林大会后,曲无尘放心不下,去了北海阁等着,又可巧碰上了谢掌门出事,便留下了许久。后来枳风中毒寻药,二人留了些日子又走了。也就说,硕大的七星阁仅商空一人。
因而平日里商空饭都不做,直接去东海阁看妻儿。
七星阁中若是真的有人早早的藏匿其中,恐怕也不好发现。
若真是如此,他这般绸缪的,恐怕也不是普通东西,是传言中在山海之中的九州令?
枳风向来是听不得什么物件有天大的权利的。所有的东西不过死物,你信它敬它,它便有天大的权利;可若不是,想来那玩意还不若自己随便的一根玉簪值钱。
何况二十年前所谓拿着九州令的祁家,不一样被魔教灭了满门?
这些道理枳风他们都懂,可眼下,再无比山海更期盼自己手中有九州令。
商映应当是安全的,至少于劫走他的人而言,活着的商映比死了的商映更有用。
先前留在此地的弦误,剑法大有进益,原本看着文文弱弱的身段,细看来也挺拔了些。也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他长了个子,脑袋顶刚好到枳风眼下。
得知枳风回来,还特地去了膳房学做了几道菜,准备给枳风接风洗尘。
湛星见他花里胡哨的整了一桌,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显然众人皆食不知味,枳风也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动了几筷子菜。
枳风让人安排完兰因和白云涧的住处后便回房了,她这几日心中格外闷闷。
有人叩门,枳风开门一看,弦误正提着食盒站在门前。
“看姐姐今日吃的有些少,我担心姐姐有些吃不惯,我又做了些吃食,姐姐当心身子。”弦误一碟一碟地将小菜摆到桌上,饮食清淡,皆是些时令的果蔬,做的很是精致。
弦误顿了一下,又抬头问道:“姐姐的味觉和嗅觉还是未曾恢复?”
“啊?噢!倒是恢复了。你刚刚说这些菜都是你做的?”枳风夹起筷子尝了一口。
闻言,弦误郑重地点点头。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坐下一起吃?”枳风见他太过正经,忙拉他坐下。
弦误坐下后偷偷抬头看了枳风一眼,而后听话的吃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
“姐姐走后,除了练剑,我便每日都来膳房求大师傅教我两道菜。”
这就是天赋吗?这才多久,天赋这东西竟恐怖如斯?枳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过几日,我与师父他们一同去武林大会,你跟我们一同去,先前许前辈已经同我们传讯,说是会现身武林大会。”
“好,听姐姐的。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怎样了……”
弦误离家本为见识江湖,只是出来许久,这江湖并非他想象中的江湖,多了几分怅然。然而少年就是少年,即便自小习文的弦误,也向往弯刀烈马,和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一行人收拾东西赶往清霜参加武林大会。这场本是为围剿魔教,为青光报仇的江湖盛会,又添了些奇怪意味。
任风起这正儿八经的青光门少主隐姓埋名,不能露面。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正义之士,在青光灭门后十几年说要替他们报仇,枳风初初下山时觉得可笑,现如今却觉得很是可悲。
西海阁夏日的日头格外冗长,过了先前所谓的三月之期,枳风终于脱下了素衣,换了身青色罗裙。
山海商空祖孙三人,加上贯丘曲,白云涧和许无名弟子弦误及百名山海各阁弟子,浩浩汤汤一行人前往清霜。
不过路上却是差点给枳风吓出了心疾。
谢十灯出事了。事自然也不小。
发现他时,他正背着封漫河的尸体四处躲避,手上的剑已然断作半截,仿若惊弓之鸟。待山海弟子示明身份才神色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弟子们忙将谢十灯带回了西海阁,封漫河的尸体也用冰镇着,不知如何处理是好。还好赶在众人道清霜前赶上了。
谢十灯再如何说也是清霜弟子,他出了什么事,清霜也理当知晓。
可封漫河的尸首又当如何处理。魔教可知道他们少主已死?天下哪里又有不透风的墙?
眼下山海无暇顾及魔教,偏偏又来了个炙手的山芋。
商空几人瞧了封漫河尸体,身上刀剑伤不少,但致命伤应当是内伤。可惜小神医不再在,若是在的应当查的比他们细致的多。
至于谢十灯,静静躺着的那里,眉头紧皱,嘴唇因失血过多白的没有生机。他受的倒是外伤多,整个身上找不出几处好肉。
这是枳风第一次仔细的看这个面容同她极为相似的弟弟。许是双生子心脉相连,枳风心中沉重,好似有一双手紧紧扼住。
伤口都处理好了,只是盛夏,恐会化脓。
枳风掏出富贵临行前给她的一堆瓶瓶罐罐,找了些外伤用的金疮药,又给谢十灯撒上。
他们行的急,富贵从那天下午制了几个时辰的丸药给她和兰因留着。许是煎药时烟熏火燎,临行时富贵眼圈有些微肿,透着淡淡的绯色。
也不知他们二人如今到了什么地界,可有遇上流民兵乱?
她边想着,边用着沾酒的帕子给谢十灯擦额头,手腕脚腕处。因着伤口,谢十灯有些高热。
枳风想了许久,才回忆起记忆中谢十灯的小名。
“枇杷?枳实酸苦,枇杷招鬼,这爹娘起名怎么那么随便?”
“宋然殊,我也很高兴这世上有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要好好活着啊!”
枳风本以为自己会哭一场,眼泪却如干涸了一般,她只是很平静地瞧着他。
她好像从未愿意了解过这个弟弟的生平。
马车外正打算给枳风送饭的弦误见此情此景,忽然鼻头一酸。
哪怕再亲近的感情都敌不过血缘吗?可为何他的血亲那般的不在意他?
他不忍打扰,便将食盒用手悄悄推进马车车厢,想来枳风待会乏累了,定会看到。
又过了一日,谢十灯醒来时,看到面前的姐姐,当即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姐姐……”
枳风身上一怔,有些僵直,不过还是由着他抱住,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肩头很快被濡湿,怀中的人有些哽咽。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了。”
他也曾是武林人人艳羡的剑术天才,可那日才知道,他的剑,护不住自己所爱之人。
沉霰剑断,霜雪花散。
他从小便听师父说道:“惩恶扬善”。可师父却从未说过,若他心爱之人是所谓的“恶”,又当如何?
谢十灯看不清。
西域关外,易家的商队面临的亦是危机重重。
“这些人得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