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起这位神医又故技重施,给小王子开了方。
待两人回去时,已至深夜,江未倒是心大,睡得正熟。
任风起憋了一天的话,方才吐给富贵。
“富贵啊,为什么我要当神医啊?”
“你懂古丹语?”
“不懂。”
“不说你懂医术,那些人估计不让你同我一起来。”
“哦。那我们何时能走?”
“三日便可。”
“拿了解药便给橘子快马加鞭送过去,也算了了件心事。”
“只是有一件蹊跷,那毒来自于中原,因此那些人会去大肃找人解毒。但边境七城一定有问题。排出去晋王所在的晏州,三叔在的韩城……不对,晏州不能排除。”
任风起看着回廊外无边的夜色:“也就是说除了韩城,剩下六城都有可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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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能有什么大事?”枳风平躺在床上,双目轻阖。
“邱太师叔祖、孟师叔祖、章师叔祖来信,言这两日便至临京!”
枳风猛的睁开眼睛,“白白北北,你们说我们要不去哪里避避?”
蓬莱阁邱意浓,人称邱八卦,通各种阵法。山海上下,纵使顽劣如枳风,都也在这位面前战战兢兢。
七星好不容易又得了个天赋俱佳的苗子,又是隔代,曲无尘疼得跟眼珠子心肝肉似的,更不必说罚她。
邱意浓可不会如此。
上课跑神,罚!
字迹不整,罚!
半夜偷吃,罚!
私动沙盘,罚!
交头接耳,罚!
阵法课上占卜,罚!
彼时惊风碎月女侠潇洒至极,错了,罚了,但不改。罚抄事毕,一切清零。
因而蓬莱阁的书架上,现今还陈列着枳风抄录的山海独家秘本《金石镂》三百七十五册和湛星仿字迹替她抄录的一百二十三册。而后又被之后的
据说邱意浓要将此当做她将来继任掌门的贺礼。
“没用的,小师叔,临京这么一点,你能躲到哪去?”
邱意浓到相府时,已是深夜。他直接在门口捆好了马,一跃一翻便直接进了府中。
弟子正巡夜,察觉动静便要高喊,邱意浓移至二人身后,直接将二人嘴捂住。
“深夜巡逻,察觉太晚,刀被架在脖子上才喊救命,有什么用?回去把《闻风波》抄上五遍,后期我检查。换个得力的替你俩守门。我给你俩嘴松开,大半夜的别乱喊。”
好消息,进来的不是什么刺客。
坏消息,进来的是个比刺客厉害的主。
两个弟子忙转身抱拳行礼,一气呵成:“太师叔祖。”
“你们小师叔住哪?”
“小师叔这会歇息了。”
“太师叔祖,我弟弟万泗在蓬莱阁没惹事罢?”其中一个弟子道。
“哦,他无事。”
方才的那个弟子便已拔剑,指向邱意浓。
“他不是邱太师叔祖。”
闻言,另一个弟子也拔剑相对。
“呦,还不算太笨。”邱意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艳的脸,那人面无表情,声音却很欢快。
来人也不是别人,是瀛洲阁阁主章济舟。
“师叔祖!”两个弟子很是激动,这抄写不用罚了。
“我说,你这打着老夫的名号招摇撞骗。”房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人,迎雪而立,他人又偏瘦,显得分外寂寥。
“你们两个,人都认不清,抄五遍《临时叙》。”
得,《临时叙》比《闻风波》还厚。
怎会如此?
章济州脑袋凑到万里面前,笑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不是邱师叔的?”
“自然是从你回答他弟弟万泗那看出来的。上课时交头接耳、翘课、翻墙下山,哪个没有他弟弟,真要说他老实,还得跟里面躺着的那个比。”邱意浓压着声,长吁一口气。
“你来了,你身后的尾巴赶紧让他出来吧。”邱意浓朝着远处树上掷了一枚核桃。树身应声而断。
“老爷子武功又高了。”树上跃下一人,沾了满身雪。
“少溜须拍马。”邱意浓语气颇为嫌弃,却伸手拍了拍梅子酒的肩。
万里贴着邱意浓耳朵道:“太师叔祖,那棵树是小师叔特意移来养风水的。”
邱意浓轻咳一声:“今夜雪大,好好的树都给压折了。”
陶北应声赶来:“太师叔祖,师叔祖,梅师叔祖,小师叔现下在睡着,不过一早安排下了房间,风尘劳顿,您几位先歇息下,厨房特地留了餐食,还热着,师叔祖、太师叔祖是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休息不急,给我们支个桌子吃点,你同我们说说你小师叔的状况。”
“是。”
留下的都是清淡的菜食,偶尔一个菜里有稀稀拉拉的肉星。
“怕师叔祖、太师叔祖吃完便休息,睡心里了,明醒了难受,都准备的清淡的。”
邱意浓夹起一筷子,点点头:“你让人准备的还是你师叔让准备的?”
“是白白让人准备的。”
“行,你说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白白跟着小师叔的,我只知道小师叔回来便找了江大夫来,宫里头说小师叔中的是迷药,江大夫说是中毒。但今日时相家的公子带来了个消息,百姓都在传小师叔是中毒。”
“你去把白白喊来,你小师叔那里让你梅师叔祖守着去。”
“白白,太师叔祖让我过来喊你。”
“你小声点,再给小师叔吓魇住。”
“你俩过去,我们在门口守着。”梅子酒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邱意浓在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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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相迎时,我是过不去的,等到那群鸟飞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在四散奔逃,我本想去帮小师叔,但黑甲卫明里暗里挡着,有人使了暗力阻拦我。
待我挣扎出来,外头已经被鸟围的不剩一丁点缝,那些鸟根本砍不完。幸好宋相离小师叔近,那鸟没近小师叔的身。”
“可是黑色的鸦鹊?”
“是。”
邱意浓从袖中取出一个包裹,拆了几层里面的东西才显露出来。
是一只漆黑的死鹊。
“太师叔祖,就是这种鸟!”
“我赶来时,有人在用大火清理这些东西。趁人不备时取了一只。”
“我本来要取的,但是旁边全是朝廷官员,黑甲卫有人在死死盯着我,我便直接护着小师叔上马了。”
“明日拜托那位江大夫查验一下。”
“您的意思是,小师叔中毒并非在今日宴上,玄机可能在这鸟上?小师叔和江大夫也有此推断,只是宋相今日护小师叔,想来同这鸦鹊接触更多。但兰因大师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宋相无碍,这鸟的嫌疑是不是减轻些?”
“不可掉以轻心,该查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那太师叔祖,您跟师叔祖这次来是?”
“听说阿枳把她弟弟赶回了清霜。老夫赶过来,不过是让某个非要顶着天的丫头,知道她的师门不是什么纸做的人。”邱意浓饮了一口梅雪醉,而后往窗外一泼,“行了,累了,睡去吧。”
上官白白出门时看了雪地上的凹陷,是“山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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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太过鲁莽了,众目睽睽之下,给宋枳风下毒。寻猎,围三面而开一面,宋睢就是个疯子,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外甥花了十几年筹划,动了他那对双生子,只怕会拼死给你咬上。”
“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宋睢再怎么疯,儿子不也十几年能找着?”
“你应该知道宋睢怎么得的军功?”
“知道,带轻骑百人,偷袭敌营,活捉叛王。”
“不错,当时宋睢为的是给他投靠的仇长歌取回脑袋。这种人最好一生无亲无友,不然每一根牵扯他的绳子都能绊住他。”
“记住,双生子的命不能栽在我们手上。”
“那父亲,宋睢会查到我们这吗?”
“无妨,我已让人给宋睢送了件礼物,能让宋睢发疯的,不止双生子。”
毕竟宋睢是为了她跑去西北的,才有了后来的一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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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宋相夜里策马出城了!”
枳风眉头一皱,恍惚捂住心口,什么事能让宋睢有如此过激的反应?
“派些人悄悄跟上宋睢,有什么消息直接传回给我。”
明摆的圈套,宋睢还往里跳,真是没用。枳风吐了口气,手上的橘瓣捏的汁水横流。
“别捏了,脏了还是我们擦。”湛星拔出枳风手上稀烂的橘瓣,拿着手帕沾着清水给她擦拭。
“你也不知道?”
“师父留点良心吧,我傍晚就过来伺候你了。”湛星翻了个白眼,颇为怨怼。
“我这毒没事,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撺掇富贵给你绝命草和解药的?”
“联系上就要了,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什么毒?我不信你就要这一种毒。”枳风塞了瓣橘子在口中。
“你想要多少?”
“多多益善。”
“我回去让人送来,你不能乱动。琉璃盏解药刚刚有用,别再有什么东西影响药效。”
枳风撇撇嘴,又咬了一瓣橘子:“知道了,星星你老了,说话开始啰嗦了。”
“一说到正事,你就打马虎眼。”
“李后主的诗,多半都是写春水之愁。但我独爱那一句‘花月正春风。’”
“为何突然说这个?”
“随便说说,逗你玩的,你不是说我打马虎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