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不选,就随便来一瓶。”任风起随便从富贵手中抽出一瓶,将药强塞进去。
不到一盏茶,两人开始浑身抓挠。
“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虽已痒到在地上磨蹭,却未吐一字。
富贵忽然瞧见一人耳朵上的耳洞,用古丹语说了一遍:“我重新问一遍,你们是谁派来的?(古丹语)”
“他们是西戎人。(古丹语)”少年走过来低声告诉富贵,手上的铁锹死死地对着其中一人的脑袋。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原本像是西域不带一丝云的天空,现下仿佛潮汐翻涌,带着□□的怒意。
“他们眼里,人不是人,我们的勇士被砍下了头颅,制成酒器。他们夺走我们部族的牛羊,夺走女人和孩子。我死都不会忘记他们!(古丹语)”少年指着他们,用着有些生硬的古丹话一字一句的诉说着西戎的暴行。
“他们身上带的兵器全是中原制式,西戎人……却同中原有联系,这两人更不能放过了。”
“阿起,你带这个孩子先过去。”富贵蹲下靠近二人,“你们王爷让你们来监视我们的吧,你们并不知我们结盟?还是说他如此这般,是对我们合作不信任?算了,给你们解药吧,这毒也是你们王爷交给我的,你们如此明显,险些破坏我们计划。(古丹语)”
地上两人互看了一眼,有些疑虑却也吞下了解药。
“你们接应的人呢?事不宜迟,今日就启程。(古丹语)”富贵贴近其中一人耳朵。
富贵说的十分笃定,西戎人也不知真假。
“时不我待,你们跟我们一起走。(西戎语)”富贵干脆将身上随身的一块玉扔给他们,嫌弃道:“嘶,买身像样点的衣服。你们王爷是给不起零花么?待会城门口集合。(西戎语)”
西戎人此时身上的痒已止住,瞧着那块成色极好的玉,疑惑极了。踌躇片刻便离开巷子,去了后街。
“什么情况啊,贵儿?”任风起搭肩问道。
“我说我们同他们王爷已经结盟,让他们带着我们去找接应的人,给了块玉让他们去换身体面的衣服,待会我们去城门口,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上当。”
“你这招哪学来的?”
富贵无奈笑道:“阿枳就喜这样诈人。”
“橘子净教些歪的,你当年多傻一孩子啊!”
富贵接过了包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再说我就下药了!”
“得亏咱俩是朋友。”
方才的人拿到了银钱便走了,只留下少年和江未在靠在墙边等他们。
“咋啦?”
江未忙摆手:“易兄你可来了,我听不懂啊。”
富贵拉起蹲在地上的孩子:“怎么了?(古丹语)”
“我叫和穆路亚,请记住我的名字,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古丹语)”
富贵怔了一下,继而摸了摸和穆路亚的头:“我姓易,易富贵。在此之前,平安长大吧。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若是我此行活着,我再来送你一个带烤炉的屋子。(古丹语)”
富贵三人走去城门,两个西戎人换了身行头,瞧见他们过来竟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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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年关,山海弟子也开始在丞相府门前挂灯笼,贴桃符。
又是一年除旧迎新时,飞雪仍未停,虽说是瑞雪兆丰年,只是今年的雪太多了些,异象频生,这可不是个安分的年。
赶在年关前,宋睢自己回了京。
半月宫外的人,依旧不依不挠围着,比他们要取九州令时的阵仗还要大。
弦误给枳风送去节礼,便趁着雪大去了庙中。
寻常人家这个时候都是至先祖长眠之地祭扫,倒是很少人会有人来庙中祭拜。
更不必说至这深山老林之中。
仆人接过弦误沾满风雪的衣袍,便传来时琛的声音:“来了便进来罢。”
“爹。”
“过来,给你母亲上柱香。”时琛闭着双眼,虔诚地双掌合十。
弦误挨着时琛跪了下来:“爹,我娘的名字是什么?”
时琛顿了顿,道:“阿玉。”
“她姓什么?”
“胡。”
有关弦误母亲有许些传言,传的最多的是那个女子是战乱中活下来的未婚妻。生于微末,长于微末,又流离于战火之中。
时琛大张旗鼓的娶了她,没人去在意他们两张对比的身份,毕竟前面有位娶青楼花魁的先例。不因发达而背弃旧约,实在是君子所为。
只是这人似乎福薄,体弱多病,鲜少在人前,生下孩子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时相也并未续弦,独弦误一个儿子。
“为什么先前父亲不告诉我?”
“因为,这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我当年危难之际,是你母亲帮了我,这是她随便取的名字。她吃了太多苦,再也未曾提起过先前的名字。”
“胡阿玉么?”弦误轻轻念了一遍,轻到时琛都未察觉。
弦误抬头时,瞧见旁边多了一个无字的灵位。
“爹,那是谁?”
时琛直直地看着牌位,斟酌片刻:“那是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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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枳风同众人举杯同庆。不过为何盛菜的器皿要用琉璃盏?看了便没什么食欲。
琉璃盏也并非群臣皆用的,用的也不过五位丞相和两位亲王。
琉璃易碎,不是什么好兆头。待会若有人打了,难不成还要再补一句碎碎平安?
果不其然,晋王向前祝酒时,衣襟带倒了旁边的琉璃盏,噼里啪啦,如碎玉之声。
皇帝并未怪罪,哭笑不得:“老大人了,怎么还没稳重些,以后如何是好?”
“这不是过年,高兴嘛!”晋王挠挠头,已有些微醺。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冒着风雪,累倒了几匹马,终于呈在了大殿之上。
西戎进犯大肃边境,晏州城破,窦老将军战死。边境七城中赵城、燕城被围。
无关人员被请离,留下群臣商议对策。
“西戎多少人?”
“至少十五万。”
“诸位爱卿怎么看?”皇帝到底是皇帝,语气镇定自若,食指轻叩奏折。
“臣有奏,今岁受灾严重,北旱南涝,入冬又有暴雪肆意,百姓无炭无粮,不如徐徐图之,先做和谈,待至来年开春,百姓无忧家之口,朝堂无荒民之饥,出兵与否,再做定夺。”枳风并无意外,逄相应当主和。
“臣以为,内忧外困之际,当先斩外敌,如今受灾的百姓已有安置,已不至于困饿交加,朝廷所做,亦是为了万民安定。”
主战主和,搁哪个朝代都得有两大波人打来打去。
真打起来,朝廷又有多少银子打?可回到求和那里,朝廷又有多少银子可以求和?
且这时机太过巧了些。西戎此次,势如破竹,但晏州城不该被破的如此之快,像是有内里的蠹鱼,不声不响,只留下蛀迹斑斑。
“晋王,你怎么看?”
“儿臣愿即刻点兵,前往支援,必然夺回晏州。”
“宋卿,你如何看?”
皇帝问晋王,应是要用兵了,只是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不愿晋王出兵。不过晋王眼下也无兵权,真要打还要从别处调兵。
调兵,对,西戎连攻三城,按理来说,于军队疲弊,除非有极大的胜算,亦或是为了让大肃调兵。
“臣以为,此时从京中点兵拨将,运施粮草,太过费时,不如从灵州、朗州、同州调兵。寻一位将军从京中带着精锐同大军汇合。”
杜御史起身道:“若是从速,不如从丹州调兵?”
“不可,丹州近安州,安州又同西戎接壤,西戎此次用兵怪就在此处。西戎要打晏州、赵城、燕城必先经过月于、娄然、古丹及其余小国,行军疲惫。安州相较于晏州更易攻打,且离大肃腹地更近,为何西戎不打安州,要打晏州?”枳风环视群臣。
“小宋大人是说此乃调虎离山之计,西戎意在取我安州?打边境三城实为声东击西?”
“倒也不尽然,也许对方意在……临京也说不定。”
“那宋卿依你之见,请哪位将军为好?”
“臣对朝中各位将军运兵并无了解,实不敢卖弄。”
“众卿可有推举?”
“儿臣以为,左匀将军可以胜任。”清王起身。
左匀先前同窦将军一同戍守过安州,对西戎的打法也熟悉一些,且用兵风格不同常人,此次支援,倒可以打西戎一个出其不意。更何况此人不站队,不结党,是个纯臣。
“拟旨,封将军左匀为征远将军,援战西北。”
宫宴之后,枳风自然被留下一起商议行军图。
“虽说是在三洲调军,可大军于何处汇合却是问题。”
“三洲处于西北同中原的咽喉之处,若是走此处,有刺客以火药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扰乱军心,重则延误战机。
“不走那条路,至同州往西南,穿武县走,那条路能走通,且地形无有险阻,地广人稀,更易行军。”
“可行?”
枳风掏出一份布帛。
“可行,此为寂如大师当年西行所绘舆图,经此一路便可直达洪州,往北便是丹州,往西便是晏州。”
之后便是押运粮草之事,兵械战马之类的。其余四相是熟的,自然不必她操什么心,之后反正不会是她负责。
不过左匀将军要带走的三千精锐,要从哪里带走,就不太好说了。
但极大可能是黑羽卫,黑羽卫原是前太子归海鉴麾下……还真是,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