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靠近,便已闻丝竹管弦之声,朝臣及其家眷也已落座。
湛星坐在一侧正喝着茶。
“陛下到。”
“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青松长茂。”
“今日是庆功宴,与西戎一战算是扬我国威,诸位皆是有功之臣,朕与尔不醉不归。”
“谢陛下!”
觥筹交错,也有许些向枳风敬酒的,枳风以茶代酒吃了好几盏。
“臣给陛下的礼物还未献上,陛下可要瞧一瞧?”
檀木雕就的棋盘被抬了出来,还有满满两大棋盒的棋子。
“瞧着像是白玉和墨玉的。”
“到底是宋相,不知这是什么好材质?”
“琉璃,里面还存了些功效颇大的药材,常对弈可延年益寿。”枳风难得走上大殿行了礼,“棋盘上诸子,黑白与否,胜负与否,尽归此间。贺陛下,贺大肃!”
“贺陛下!贺大肃!”
一声烟火响彻夜空,在原本黯淡的天幕炸开,霎时彩色的光影绚烂盛大,继而化为灰烬,便隐隐约约听见金石相击之声。
再然后便是厮杀声,皇帝已派人将宫城外围的侍卫全都撤去,想来叛军到来的也快些。
“这是什么声音?”
一旁的一位侯爷显然酒喝高了,正举着酒壶往嘴里倒:“大喜的日子,估计是宫人和百姓在庆祝。”
一个侍从下阶扑倒在大殿,高喊着:“陛下,有叛军打进来了!”
“叛军,什么叛军?”
殿里的许些人还是见过大世面的,有些胆怯的却已经慌了。
“慌什么,这不是还没打过来?惊扰了陛下。”逄池起身。
枳风认真的点了点人,宋睢不在,贺相不在,时相也不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三人去牌桌了。
“陛下,这可怎么办啊!”
一支箭射向门口的柱子,有胆大的武将将其扒了出来,“这是西北边军的制式。”
那人顺口说出来便顿住,庭中哪里有曾驻边的大将,有能力谋反的将军也就只有刚在西北打了胜仗的左匀,亦或者坐在席上的晋王。
“臣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且看着吧。”
“晋王,你说说。”
“父皇,这是前年的制式。”
在座众人,或沉静,或呆滞,但多少都会在想,这位晋王究竟有没有谋反的意图。
“今日天冷,晋王殿下颈上的毛裘裹紧些,免得其他人清君侧拿您祭旗。”枳风端坐饮茶,
余元青忙打圆场,“宋相有些醉了。”
“陛下,此处不安全,您不如从后殿先出去,臣等倒勉强可以支撑一会。”
“朕要亲眼看看,谁来篡权?”
枳风招呼道:“把女眷和孩子带到偏殿去。”
“宋相也一同去吧。”余元青暗暗扯住枳风的袖子。
“余员外的心意本官领了,但我到底是大肃的宰相,总不能躲在诸位身后求条生路。”
余元青苦笑下松开了枳风衣袖,骗子,根本不懂别人的心意。
“清王殿下,叛军马上打至殿前,该站出来了吧。”
众人看着一脸淡定饮茶的清王,正拿着手帕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双手。
“诸位可有觉得身软无力?”
“菜里有毒?”赵将军刚想上前,正赶上,脚上没有力气,瘫坐在地。
“不是,是殿中的香。”
“绕身醉和卸力散,清王殿下用药果然还是很让人放心。”枳风上前挪了一步,“不过现在,殿下还是留下好些。”
“宋相余毒未清,还是仔细点身子。”
“父皇,晋王叛军至此,还请您写下诏书,诛杀逆贼。”
“清王殿下好手段。”逄池因无力,也跌坐在位子上。
清王浅浅一笑:“成王败寇。父皇,您有一盏茶的时间,您的孙子们能不能活,就在您了。”
不好,枳风看向隔了一个位置的湛星。刚欲上前,便被余元青挡在前面。
“宋相,不能往前了。”
“滚。”枳风扶开他的手。
清王的贴身近卫已经从袖中拔出一把长匕向湛星走去。
枳风拽过桌上的筷子转腕一掷,银筷直接将近卫的手腕贯穿。
一个闪身,枳风直接到了湛星身前,给他喂了一粒药。
“吃了,解药。”
枳风拾起匕首,搀起湛星。
“哪来的?”湛星靠在枳风肩上调息。
枳风悄声道:“谢十灯给的,他之前找富贵做了好些迷药的解药,绕身醉和卸力散也在其中。”
“小宋相的毒解了?”
“不劳清王殿下费心了,拖您的福,我也算尝尽了这筋脉寸断的滋味。”
“小宋相这是怪我喽?”
“殿下当年还曾设计过我们相遇,我道虎子脾性一向温顺,怎会变得癫狂。
将江南的惨案尽数推给废太子的是你,邱太守,季太守暂且不论,霍太守是你派去的人杀的。对小贺大人动手的也是你。
勾结西戎,西戎攻城,朝廷必定要调派兵力,你以小贺大人的死嫁祸晋王殿下,试图劝说身为小贺大人义兄的左将军复仇,想必殿下最初的想法是左将军带着兵马折返,攻下临京城罢。”
“不错,然后呢?”
“左将军大胜,你便知此事瞒不住了,只是想不到他能从西戎拿什么厉害的证物。
当然,这还不能确定殿下要谋反,可如果殿下今日见到一个人,一个本该死了,却活生生回来的人,殿下恐怕就觉得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你的人瞧见,小贺大人活着回来了,还带着诸多确凿的证据。”
“那又怎样?我看小宋相的手指在发颤啊,想来这毒还是没有解,跪下,用你手上的匕首,割断我小侄儿的咽喉,我就给你解药。”
“痴心妄想。”
“诸位大人也是一样,谁能拿下叛贼晋王和宁王的首级,我就让谁升官加爵。生死把握在诸位手中。”
朝中部分武将有些犹豫不决,从龙之功抑或抄家灭族之罪,总有人要赌一赌。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小宋相,可别这么说,乱臣贼子不是晋王和宁王么?”
湛星挺直了身行,我这会好些了。
“擒贼先擒王,你去护好陛下,我去对付清王。”
枳风闪到清王身前,正要动刀,余元青便拔剑相护。
“白云涧!”虽面上是那张圆润柔和的脸,但这剑招路数就是白云涧!
“父皇好好瞧着,一盏茶后我来取诏书。诸位也好好考虑。”
“星星,我去拖住白云涧,你去……你拿着解药吧。”枳风将怀中的解药塞给湛星,自己对上了白云涧。
白云涧攻势虽凌厉,却招招剑锋避开她。
待到清王出了大殿,白云涧也跟了上去。
殿中如今除了一个毫无威胁的近侍,一个尚还有用的旧君,剩下的都是中了绕身醉和卸力散的群臣。
解药给或不给,杀人还是救人,皆在湛星一念之间。
“我出去撑一撑,能不能撑到援军就看诸位的命了。”
枳风在方才的棋盘上依序按下了几处,整个棋盘上部便散落在地,漏出一把秀气的佩剑。
枳风带上碎月剑,又抱起一罐棋子,从外面阖上了门。
“星星,剩下一罐给你留的,活下去。”
“傅盟主,又见了。”殿下领头的人枳风并不陌生,正是前几日还围困半月宫的武林盟主傅罗织。半月宫与蓬莱阁离得不远,蓬莱阁到京中不过两日,半月宫还要更北,到临京只会更近。
“宋枳风,你以为你一人便能阻止我大军?”
“大军,笑话,不过是被投石问路的棋子,怎么也好出此言?”
“宋枳风,你又何尝不是投石?多你一个不会多,我给你一条生路。”
“本官是大肃的丞相,自与大肃共存亡。”
枳风打开罐子,这一罐精巧的棋子,都在里面藏着火药。
黑子,看来是一百八十一枚。枳风扔下去一颗,地砖炸裂开来,四溅的碎片打向傅罗织身后人,没见血,也不晓得痛不痛。
她没有什么慈悲心,哪怕他们本身同她没有什么非生即死的深仇大恨,但此刻他们活着就是对她的威胁。
“小师叔新做出来的,还没起名字,不如叫地崩吧。”
地崩威力巨大,偏只有一百八十枚,光是傅罗织身后的江湖人,至少都有五千人,加上清王在京中的兵力,总共一万人都是少的。
宋睢会来的吧……
谢十灯就不能来快点!
总不能这一万人都要她打吧,她何德何能?
想虽是这般想,可终归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打,湛星如果能用解药将殿中的武将收拢,也是好事,再借着地崩炸了边墙,只要能同宋睢或者谢十灯汇合……
枳风拔剑迎敌,边打边扔地崩,地崩扔完了,人还没打完。
“清霜剑法?”
傅罗织也未料到枳风会清霜剑法,只觉剑气寒了三分,一同围拢她的几人,同她交手刚摸索出一点路数,便见她剑锋一转,使出了另一套截然不同的剑法,若流风细云,风霜已去。
“云惊剑法?你到底是谁?”
“大肃丞相,宋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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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远门处,霍翊身着银甲,腰间佩剑。
为首的是一个紫色官袍的少年人,说出口却是女声,面容同枳风宛若照镜。
二人相视颔首,谢十灯拔剑高呼!
“众将士,随我,勤王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