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顺着她的目光往角门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问:“怎么了?”
苏渔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她无奈地笑了一笑,“你呀,就别打趣我了。说正经的,等回到了京城,你可别忘了让人送过来。”
江容答应道:“好。”又问:“不过,苏渔,你真的愿意吗?抄录和订正乐谱,可是一件辛苦又枯燥的事,而且,报酬也不高。”
苏渔微笑道:“能看到太乐令大人珍藏的古乐谱,我真的很期待了。而且,太乐令大人有心收罗京城一带民间的曲谱,编订成集,兴许会成就一部传世之作呢,我能从中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何况,我也刚好想赚一点钱。”
江容有些意外,问:“身为亲王侧妃,也会缺银子吗?”
苏渔摇了摇头,只道:“那不一样。”她不欲多言,只是微笑着问她:“倒是你,真的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吗?”
江容道:“自然是放心的。”
苏渔道:“好,那我一定不让你失望。”遂取下身上所佩玉饰给她,“以此为凭,我们京城再见。”
等到苏渔再回到宴厅的时候,已是空无一人了,她不觉有些慌乱,却听背后有人道:“侧妃娘娘。”
苏渔回头看去,见是湛卢,松了口气,问:“殿下呢?”
湛卢道:“宴席已经散了,殿下在马车上等着娘娘呢。”
苏渔便点了点头。
出了曹府,果见车队正停在门口,黑压压占了大半条街。
苏渔撩开车帘进了马车,却见夏凤兮正躺着休息,见她进来,方才慢慢坐了起来,低声解释了一句:“许是喝多了,有些难受。”八壹中文網
车轮辘辘滚动了起来,苏渔不禁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难受得厉害吗?”
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由得更为担心,伸手欲摸一摸他的额头,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二人僵持着,苏渔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心中疑惑,问:“殿下,你怎么了?”
夏凤兮终于开口,问:“你和赵素端说了什么?”
苏渔才知他是因此不悦,不由得笑了笑,放缓了语气,道:“你看到了?没说什么,不过是他玉佩掉了,我提醒他一句而已。”
夏凤兮看向她,语气却愈发冷了两分,道:“你对他笑了。”他顿了一顿,补充道:“两次。”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听得出他语气中强抑着的怒气。
他在生气。
苏渔微微有些无奈,她不觉得这件事值得他这样生气。
她皱了一下眉头,尽量平和着语气,问:“殿下,难道我就不能对别人笑一笑吗?”
夏凤兮没有说话,但他强硬的态度摆明了“不能”两个字。
苏渔极少见他如此动怒,心中颇有些不安,觉得他身上酒气甚重,便微微缓和了语气,道:“殿下,你许是有些醉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她说着,轻轻挣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回。
他却没有松手,低哑着喉咙开口,问:“苏渔,我哪里对你不够好吗?”
苏渔微微一怔,这是两码事。对于他,她从来是愿意包容、愿意哄着的。但是,她也有她的底线。如果今日为了让他消气,便哄他说以后再也不对别人笑。那么明日,她是不是连话也不能和别人多说一句?再到了后日,大概也看谁一眼也成了错罢。
她再爱他,她也是一个人,不是他的所有物。
念及至此,她不由得微微冷了语气,道:“殿下,你要讲道理。”
夏凤兮看了她许久,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他松开她的手,移开目光,不再言语。
车内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他二人这样沉默着,原本不长的归程,也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苏渔好几次忍不住偷瞄他,他那边的帷帘被银钩悬起,他就那样一路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完美无缺的玉人。
她知道他在生气,偏生他生气的时候也好看得不像话,让人忍不住心软。
苏渔咬了咬唇,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这种事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惯着。
他要是不理她,那她也不理他就好了,没有什么了不起。
她没有做错什么,她问心无愧,倘若她对人只是出于礼貌地笑了一笑,便要上赶着道歉,那也未免太没有出息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夏凤兮起身下了车,苏渔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有些空落落地难受。她叹了口气,独自下了车。
彼时明月在天,数星点点,她恍惚想起另外一个夜晚。那夜漫天的星星倒映在水面,如同碎银子一般晃啊晃,依稀中有温柔的亲吻落下,她也记不清了,仿佛只是一场旖旎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