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门外有人禀道:“殿下,霰刈侍中求见。”
夏凤兮道:“让他稍等。”
苏渔看着他站起来,心中有些担忧,道:“这个时间,御前的侍中怎么会忽然过来,莫不是圣上又有何旨意?”
夏凤兮随手拉下一件外衣穿了,道:“我去看看,你不必出来。”
苏渔看着他出去了,回味起刚才那个未完成的吻。那么好的氛围,却戛然而止,真是让人惋惜。
她忍不住想,今晚一定要与他彻底和好,一亲芳泽。
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也微微有些惊讶了。分明她从不觉得自己是贪爱色相的人,甚至在遇到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世俗所推崇的那种端庄矜持、寡欲清心的淑女。
可是在他面前,却总像是个被美色蛊得晕头转向的登徒子,又像是——她曾在《西游记》画本上看过的、馋唐僧肉馋得团团转的女妖精。
她低头无奈地笑了一笑。
却听得门被打开,她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又回来,忙迎上去,问:“殿下,怎么了吗?”
夏凤兮将手中瓷瓶搁在桌上,道:“陛下命人赐药。”
苏渔听是如此,不禁颇为宽慰,笑着道:“我就知道,陛下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正说着,有人通禀:“殿下、娘娘,太医到了。”
苏渔道:“请进来。”
她见夏凤兮始终神情自若,当真以为他的伤势兴许并不严重。而等到太医进来查看,她亲眼见到那一道道狞红的、甚至还在渗血的鞭痕,才觉触目惊心。
她死死地咬住唇,几乎不忍看,却还是忍不住通红了眼睛。
那么漂亮的少年郎,她最珍爱的少年郎,却因为她而遍体鳞伤。她的心口就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厚重的大石头,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章太医仔细看过了,道:“殿下这伤幸而未伤及筋骨,却也不可失于调养。请殿下这几日多多休息,切勿劳累,饮食宜清淡不宜刺激。此外,微臣再开个方子,请殿下按时服药敷用。”
苏渔努力平抑了一下情绪,走上前去,道:“有劳了。”她拿起桌上那个瓷瓶,交与太医,“太医再看看这瓶御赐的药,该如何用,可会与太医的方子犯冲。”
章太医接过看了,道:“回娘娘,这金玉散乃是产于吴国的珍稀灵药,止血疗伤之效极好,可早晚敷用。微臣再开个内服的方子,加以辅助。”
苏渔点了头,又问:“敷于伤处,可疼?有何忌口?”
章太医道:“回娘娘,些许疼痛,但也因人而异;寒性刺激性食物皆不可食。”
苏渔又问了许多需留意的事项,听太医一一答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章太医道:“殿下和娘娘若无其他吩咐,微臣便告退了。”
苏渔看着他告退离开,才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昨日她离开齐府的时候,齐孝然还没有脱离危险,章太医也还守在那里。
虽然她的确因为那人对她耍手段而心生不悦,却也不能对他的生死全不在意。只是这一日内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心烦意乱,竟把那人全然忘却脑后了。
直到现在,才蓦然想起这回事。可是那个人的安危,又怎能在夏凤兮面前询问?
苏渔犹豫了一下,起身道:“我送一送太医。”
夏凤兮往她面上看了一眼,慢慢敛好衣衫,却开口问:“对了,齐郎中的病怎样了?”
苏渔一怔,下意识向他看去。
却巧对上他的目光,她心头没来由地一慌,顿觉心虚起来,忙忙低下头去。
听章太医答道:“回殿下的话:齐郎中今早服过药后便已退烧,只是还要多休养几日方可痊愈。”
夏凤兮道:“退下吧。”
苏渔听着,松了口气,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在那个梦中,齐孝然因她而死,而在现实里,她已还了他一世太平。
她曾不顾恋人的感受,不顾自身的安危,前赴他私邸探病。只为慰他心怀,偿还情债,也换取些许心安。
他也并未待她以至诚,他想要得到她,为此不惜刺伤她,也刺伤她最爱的人。
如今他已转危为安,她欠的,她还的,这笔烂账,到此为止了。她的愧疚与迁就,也到此为止了。
从今以后,她只想珍惜眼前人。
——只是这眼前人,可是又生她的气了吗?
夏凤兮看向苏渔,却见她始终低着头,似乎是不太敢看他。
他开口问那句话,本是想在她面前做一回通情达理的丈夫,谁知到了最后,竟又成了善妒吓人的丈夫。
装大方这回事,还真是为难他。
但他既已答应她,会给她信任和尊重,便会努力做到。
他尽力平和着语气,问:“这下你可放心了?”
苏渔闻言,心中暗道不好,听这掩不住的酸意就知道,她家这位大少爷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可惜她向来没有扶好醋坛子的本事,每每惹他吃了醋,没有一次好收场的。
但她着实不想再与他继续闹别扭下去了,她今晚一定要与他彻底和好,一定要一亲芳泽。
她悄悄抬眼觑他的脸色,见他神色平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方才稍稍安心几分。
却也难免忐忑,毕竟她知她这郎君有多小气,遂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小声道:“谢谢殿下。”